周末沒課,上午喬鸢去複查,又取了些藥。
傍晚班主任發消息,稱要給她的布料冊整理好了,在辦公桌上,用禮品袋裝着。
要是不夠,縫紉室裡還有一部分上學期剩下的零布,也可以拿。
教師辦公室離縫紉室近,喬鸢從樓梯間下來,剛到門邊,聽到一串提及自己的交談:
“喬鸢男朋友很好啊,特地給我們送禮物。”
“幾袋水果,又不值錢。”
這是尤心藝的聲音。
緊接着一道男聲接話:“夠行了好吧?換我女朋友突發惡疾,每天要我早晚接送,跟伺候親媽似的,我才不幹。”
尤心藝:“你配嗎?就做夢。”
“不過她們是不是要分手?”
另一個女生好奇:“上次撞見她倆吵架了,氣氛怪怪的。”
“怎麼可能啊,頂多鬧别扭。”
男生話裡行間流露出輕視:“有的人别太作了,長得再好看什麼用?萬一眼睛好不了,不就成殘疾麼?”
“我覺得,”室友林苗苗弱弱開口,音量越來越小,“不管男生好不好,談戀愛是兩個人的事。隻要班長想分手,那就應該……”
“有人嘴臭就滾去洗牙,免得把牙結石當零食吃了,堵爛腸子。自己跟土狗似的沒人要,鈍感力倒挺強,有空操心别人。”
尤心藝直言不諱的罵詞叫人破防,男生拍桌而起:“有病吧,我說喬鸢又沒說你,你倆不死對頭麼?”
“關你毛事。”
“你講話能不能客氣點?!”
“滾!”
沖突一觸即發,衆人見勢不好,上前解圍。
樓道中空空蕩蕩,喬鸢聽得膩味。
分明不知内情,就這樣被議論,被評價,假設是姐姐你在這裡,會怎麼做呢?
一定不會直接沖進去理論吧。
同理即使被分手的前任糾纏,以姐姐的性格,絕不至于大喊大叫、破口怒罵。
因此,她也無法做出那種事,隻得将所有惡劣的負面情緒掃到一起,盡數倒入黑洞中。
手指自金屬把手脫落,晚風與車尾氣一并襲來。
失明使她陷入被動,讓她虛弱,無助。如同一隻兔子踩空腳,絲毫無法阻止自己疾速下落,連尖叫聲都變得極度渺小,可以任人無視。
喬鸢為此感到十分不悅。
身邊環境更替,不知何時漸漸多了人聲,滋滋迸濺的黃油香氣。
路面有些坎坷,新買的智能導盲杖嘀地警報,主人尚未回應,先被人好心扶住。
“還好嗎?這裡人多,你小心哦。”
“謝謝。”
“你去哪?不遠的話,我送你?”
“……謝謝。”
她本能地彎起眼睛,露出極軟和的笑作為婉拒。
“好吧,那你小心。”
女生忍不住再三叮囑。
“哇,我跟你們說,剛扶了一個美女,巨美巨白,身上超級香,說話爆炸溫柔!可惜是盲人……”
依稀能聽見對方痛惜的驚歎,喬鸢沒有問自己身在哪裡。
南港大學,南港理工大學,小吃街,美食街,公園……學校附近人口密集的地方隻有這幾處,她心情不好時,喜歡漫無目的地前行,無所謂去哪裡。
隻是走着走着,一股外力從天而降,這回應該是男生。
他力氣很大,拉得喬鸢猝不及防,身體失重地往後栽去。
眼看就要摔倒,陳言往前一步,本意是縮小距離、提供支力。
然而兩隻純白的帆布鞋連連倒退,許是為了找回平衡,她将鞋跟提起,猶如八音盒中輕巧起舞的芭蕾舞女一般。
他無意間堵住她的去路。
她便不期然地踩上他的腳,一雙線條鋒利冷冽的純黑色短靴。
刹那間,棒球帽無聲落地。
對方好比閉翅的蝴蝶跌入懷中。陳言當即擡腕按住她的肩膀,身體似牆牢牢紮于地面。
兩人得以站穩。
隻是後背抵着胸膛,一低眼,女生仰長的脖頸和唇瓣近在咫尺。
陳言怔愣兩秒,松開手。
“你好,喬鸢,我們見過。”
“在醫院。”
“我叫陳言。”
似曾相識的音色,幹淨的氣息,至于名字不做評價。
有人同她講話,喬鸢習慣性擡頭,望向聲源。
于是陳言便頓了頓,慢半拍補充:“……明野的室友。”
“你一個人?”
“膝蓋……怎麼了?”
磕了,碰了,破了,怎樣都好。
當事人完全無感,隻覺得麻煩。特地放下頭發,戴帽子、穿運動外套出門,沒想到還能被人認出來。
陳言卻堅持要做處理。
兩人來到藥房,陳言握着手機,手指懸在發送鍵上長達一分鐘,終究按下。
【@明野你女朋友一個人在美食街摔傷了,我看到順便帶她處理一下傷口。】
由于發在宿舍群裡,其他人回複極快:
耗子:【?】
無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