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言踩點回到宿舍,其他三位室友正埋頭打遊戲。
隻明野洗了臉、換好衣服,趴在上鋪床欄自言自語說:“……你們根本不知道莉莉有多好!”
他無聲停下腳步。
“長得好看,不養魚,以前沒談的時候不肯收我紅包,點杯奶茶、都不要。”
“在一起就更好了,她從來不發火,不罵人,不大聲講話。哪怕世界毀滅,我跟你們說,别人發瘋打滾可以,莉莉不可能。”
“她就是那種又漂亮又溫柔,又冷靜又厲害的完美女朋友,你們明白嗎?約會不讓我等,生日給我送禮物,你們有嗎?”
耗子伸完懶腰,戴上耳機,“誰有你好命啊,天上掉餡餅。”
“嘿嘿。”明野高興了,扭頭去問另外兩個人,“你們有嗎?”
無良:“我好想打他。”
大鵬:“滾。”
“一群沒見識的單身狗,就知道你們不懂。”
微濕的黑發令人想到小狗梳順的毛發,耷拉至眉毛。
明野雙手交疊墊着下巴,歪頭看向好似在整理抽屜的陳言,眼睛亮澄澄地:“師哥你腦子好用,你一定懂!”
“我跟你說,莉莉就是你想學英語,想看書,想努力,她支持你。”
“你想玩電腦,看小說,混日子,她也不會數落你,反而經常給我點夜宵——其實她沒有晚上吃東西的習慣,單純怕我餓到。”
“每次我要熬夜補作業,她就陪我,說她剛好也要畫稿。當我不知道啊?她最乖學生了,估計打小養成的習慣,每天做一大堆規劃和任務打卡。”
“一下課就開始做作業,當晚通宵不睡也要把該做的事情全部做完,不然就失眠難受……哥,你有聽我說嗎?”
“嗯。”
陳言極淡地應了一聲,鼓舞到明野,他便繼續滔滔不絕地說下去。
從喬鸢的生活習慣到穿着喜好,從他們第一次對話場景到對方同意交往時極緻亢奮的心情。
當事人說得精神奕奕,都熄燈了,耗子揉耳朵吐槽:“行了行了戀愛腦,知道你家莉莉全世界最好了,趕緊睡覺好吧?”
“切,我戀愛腦我驕傲!”
明野一臉自豪,但終究把音量壓了下去,偏頭枕在手臂上,小聲說:“莉莉什麼都好,就是有一點不好,她太……”
他的神态忽然變得模糊,遲疑,沒把話說完。
“怎麼了?”
陳言問。
“太……”
明野打出大大的哈欠,對話到此中斷。
宿舍開着空調,氣流安靜而溫暖,窗外冷風卻刮着,嘩嘩動搖玻璃。
陳言假裝整理的動作陷入僵滞,隐沒于黑暗的輪廓仿佛死去的蠟像。
他一動不動,等了好幾分鐘,以一種極為平靜、隐藏着微妙刀鋒的口吻問:“你還記得,你們的第一次約會麼?”
“……”
良久,明野沒有回答。
他大約睡着了。
*
陳言一夜未眠。
第二天早上六點,按掉鬧鐘,明野捂着暈眩的頭爬下床。
猛一看見亮着的電腦屏幕和屏幕前的人,他沒反應過來,差點以為自己在夢遊。
“陳哥,導師又不做人了啊,你一晚沒睡?”
“剛醒。”陳言道。
然而搭配眼下的青黑,他給出的答案并沒有說服力。
兩人動靜不大,無良起來上廁所,惺忪着眼往外走:“外面下雨,明子宿醉還早起,撐得住嗎?”
“硬撐呗,不然誰替他接世界第一完美的莉莉寶貝去上早自習?”
耗子翻身掀起一片窗簾:“我說你小子,昨晚真醉假醉?說好的酒量一斤白酒?怎麼幾瓶啤酒就給你撂倒了,搞什麼當衆求婚,差點沒給我們尴尬死。”
“把人莉莉也給弄不開心了,兒子你今天指定有罪受。”
“嘿嘿。”明野光笑,穿上薄絨飛行服,端起洗臉用的塑料盆走進衛生間。
水龍頭嘩嘩流淌,無良甩開鞋,握住欄杆往上爬:“肯定醉了,沒醉能喊一晚上莉莉?”
“那不一定。”耗子說,“苦肉計,聽過沒?”
“狗兒子就屬于看着純情,其實賊精明,要我是莉莉立馬分手不帶猶豫的。”
“不至于吧,真要分手?”無良好奇,“什麼理由?”
能有什麼理由?
他一沒聊騷二沒出軌,僅僅被長達一年的追求提早消磨了熱情,稍微有點遊離而已。
遊離,又不是抽離,算不上多麼嚴重的原則性問題吧?
“沒什麼,就一點小矛盾。”
明野吐出一口牙膏沫,語調松快地說:“我們不可能分手的,她離不開我。”
無良:“怎麼說,就因為人家現在眼睛不好,生活不方便,你吃定她了?”
“……也不是。”
明野否認得含糊,到底沒解釋清楚。
被窩裡真暖啊,耗子發出滿足的喟歎:“收回昨晚的話,大冬天第一節沒課,居然能忍住不睡懶覺,活該你有女朋友。”
“可惜了,當代大學隻有代課沒有代接送女友服務,不然爸爸高低出錢資助你。”
“你們别亂來啊。”
許是昨晚一頓飯拉近距離,無良低頭往下看,忽然冒出一句連自己都沒想到的話:“其實師哥和明子你倆挺像的,換一下穿衣風格,遠看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