嗅到鐵鏽味,喬鸢倏地擡頭:“你流血了?”
“快遞裡有東西,不小心劃了一下。”
陳言解釋。見她放下梳子和貓,當即起身,一副要走過來的樣子,立刻大步上前:“沒事,不嚴重。”
他怕吓到她,特地往輕處說。喬鸢卻抓住他的小臂,手掌下移,摸到好多血。
“去醫院。”她道。
“要是有消毒水,我可以自己——”
“打車。”喬鸢聲線偏軟,話語斬釘截鐵,不容置疑地抛出指令,“現在就打。”
陳言:“……”
在美食街的時候,分明對自己的傷勢毫不在意。輪到明野,就這麼在意嗎?
前往醫院的路上,包括到門診,護士幫忙消毒、包紮,打完破傷風針時,對方緊皺的眉心始終沒有松開。
神情與其說擔心,興許更符合警覺、或防備的定義。
仿佛屋子裡藏着兇手,随時有可能跳出來殺人。而受害人提前捕捉危險的氣息,目不轉睛,凝視死寂的床底。
“别緊張,割得不深。”陳言不免生疏地安撫,“是左手。而且就算要縫針,麻醉藥過期失效,痛的人也是我。”
喬鸢:“……”
忽然頓悟,怪不得她說笑話的時候林苗苗從來不笑。原來這就叫做強行幽默……?
護士倒是噗嗤一聲笑出來,拍了拍陳言的肩膀:“小夥子年輕,身體壯實,每天按時換藥膏,别提重物少碰水,不出一個月指定能好。”
“行了,拿藥去吧,省得給女朋友急哭了。”
“謝謝。”
陳言右手牽着喬鸢往外走。
領完藥,舊盲添新傷,統計物資的差事隻能至此喊停。
回程路上,陳言努力破冰。
“不是第一回了對嗎?有人往救助站寄刀片。”
“保持每個月一兩次的頻率。”喬鸢近乎平靜地叙述,“有時刀片,有時死老鼠,也放過恐吓信甚至剝下來曬幹的貓皮。”
“不确定是不是同一個人做的,畢竟站裡接收的捐贈多,阿姨經常外出,平時都讓快遞員把東西放在小院,晚上回來才有空收拾。裡面偶爾混着幾個貼假快遞單的盒子,誰也發現不了。”
“沒報警?”陳言問。
“報了,沒用。”
“即使推測對方有虐待動物的癖好,但在我們國家,暫時沒有專門為流浪貓狗制定的保護法。況且阿姨本人也不想把事情鬧大。”
“她因為救助動物和子女離心,以前也頻繁跟鄰居有糾紛。好不容易搬到這裡安家,實在不想引起更多的風波。”
“……”
阿姨的個人抉擇無可厚非,隻是這樣放任,後果不堪設想。
陳言兀自沉思,送喬鸢回到學校。
“對不起。”他拉下帽子,掩蓋眉目,第二次緻歉,“怪我太粗心了,今天沒法把清單整理好。”
喬鸢搖頭:“是我忘了事前提醒。”
“你回去吧,早點休息,記得換藥。”停頓兩秒,她低聲說,“今天謝謝你,我過得很開心。”
喬鸢說完便轉身上樓了,背影消失在樓道口。從語氣和神态中可以辨别出來,她的确沒有責怪的意思。
可或許正因如此,加上回到學校,陳言總覺得她又戴回那層看似溫和實則冷淡疏離的面具,不複校外的真實自在。
午間的陽光明亮卻輕薄,任憑身旁學生往來,手中的藥袋嘩啦啦響動。
陳言獨自定格原地,低垂的眉梢眼角不含半點笑意。
……說什麼高興,騙人。
對比上午,顯而易見,此刻的她其實一點都不開心。
躲藏在情緒背後的起因可以是殘疾的貓,是男朋友,又或者直接關聯到破敗的收容所、用心險惡的使壞者,陳言不在乎。
他唯一在意的點是,究竟要怎麼做才能讓你真的開心起來?喬鸢。
該怎麼做?
但凡能讓你高興。
*
時間還早,陳言先去圖書館查了一會兒資料,下訂單,再回宿舍洗澡。
洗完澡出來,明野在接電話。
“……莉莉,我剛在放音樂,沒聽清,你說什麼來着?能不能再說一次?”扭頭瞥見陳言出來,他急忙招手,按下外放鍵。
手機裡傳來喬鸢的聲音:“……你往救助站買了東西?”
“對。”陳言停下擦頭發的動作,走到手機前俯身,“我看倉庫裡囤糧不多,就買了一些,和兩台空氣淨化器。”
冬天對絕大多數動物來說都是一道坎兒,但凡挨餓受凍,促發亞健康模式,極易爆發疾病。
何況救助基地苦于面積、人力資源欠缺,做不到最科學的隔養,一旦出現傳染必然引起重大傷亡。
基于這一點,自入秋起,春阿姨對外的求助便更多偏向廢棄的舊被褥、沙發套,不要的衣服等。
好處是快速積攢了大量保暖物,壞處則是糧食的捐贈數直線下降,偏偏小動物們胃口增大,由此産生空缺。
至于空氣淨化器,能有效緩解空氣質量,吸附貓毛,也算替阿姨減輕負擔。
“花了多少錢?”
喬鸢問。
“不多。”
陳言說完瞥見明野瞪大眼睛、一臉震驚的神情,沉穩補充道:“陳師哥出的錢,他……家境還可以,平時參加競賽經常拿獎,有獎學金。”
“我回來跟他說了一嘴救助基地的事,他主動提出來要買。我隻占小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