窩冬的鄉民實在沒有八卦樂趣可言,紛紛走出家門追着看,有的甚至一路綴在車尾。
等車子終于緩緩停下,車上的人走下,大家反倒不意外。
那兩個少年人,确實很配得上他們的豪車。
或者應該說,這樣高檔的車,才配得上這樣矜貴的人嘛!
仿佛一石激起千層浪,沉寂許久的村莊忽然變得喧嚣了。
程隽耳邊都是交頭接耳的議論聲,眼框漸熱。
看到車他就覺得眼熟,那種浮誇的風格好像正是某個人的品味。
等混血男生下車,另一個冷若冰霜的俊俏少年從車裡下來,他簡直無法自制,四肢神經好像不聽使喚,連心髒也不可遏制地劇烈跳動。
“慕慈……”輕輕的呢喃消逝在寒風裡,隻有最近的季钰好似聽見轉頭望了眼。
有種沖動讓他想大聲叫出來,呼喚那個熟悉的名字,不顧一切沖上去質問他夢裡的一切是否是真的。
喉嚨卻生疼,刀割似的,沉重的身體也跑不起來,一步三踉跄,跌跌撞撞倒向那個人。
那個他臨結婚前才知道,對他抱有不明感情的男人。
他們看似純潔的友情和未來,埋葬在一個失控的雨夜。
“大哥!”沒想到他會沖向一個陌生人,季钰急急忙忙來扶,看着他抓着人衣袖倒在陌生人懷裡,手足無措。
幸好這個好心人沒避開,要不然,她大哥的臉不得着地?
……
慶禛的臉先挂不住。
正月都沒出,他要陪着徐慕慈下鄉。
這個徐慕慈,新年不回他自己家過就算了,年初一剛過就說要出去走走?
走還是走到這荒山野嶺來。
他慶大少爺的寒假,本該是在最美的地中海海岸沖浪,或是在優美的三亞沙灘曬日光浴。
而不是被無良的父母強迫,陪徐慕慈玩這出說走就走的旅行。
也就他慶禛大度,不跟徐慕慈這個怪胎一般見識。
不過哪怕是荒野小村,他也不能委屈了自己。
讓人打聽了下,他們慶家在這邊有棟度假的别墅,都是上個世紀修的了。
提前派人臨時打掃了下,勉強能住。
這青山綠水的自然質樸風光,也勉強入眼。
挑着今天的晴日,他逮着徐慕慈就出門了。
來了這許久,說要來的人整日閉門不出,做他的自閉症兒童,哪有這麼便宜的事!
慶禛也不讓司機跟來,就斷定鄉下大過年的沒有交警,自己驅車載着後座的大爺,這裡看看,那裡瞅瞅,布加迪一路開得十分随意,不一會就濺了滿車身泥點。
白雲團團,野花缤紛,大少爺覺得有點子意趣。
隻是很不巧把路走岔了。
這破地方也沒個精準的導航,他也拉不下臉皮問後座巋然不動自閉的徐慕慈,順理成章就開進了村子。
尋思着下車找人問個路,難得看到個順眼的清雅少年哭着就暈倒在徐慕慈懷裡。
慶禛的臉色十分挂不住——這人為什麼不倒他懷裡?
碰瓷也該挑他吧?
難道他不比徐慕慈那個死人臉好看?!看着就财大氣粗很靠譜,嗯!?
空氣裡隐隐還有爆竹的硝味,帶來一絲新年的喜氣。
慶禛深吸口氣,勉強臉色緩和。
徐慕慈手臂橫抱着程隽,掃來一眼:“醫生。”
慶禛一口氣差點又沒緩上來,拿出手機打電話。
得,他老大,他是祖宗。
這理所當然的支使口吻。
徐慕慈要住鄉下,肯定少不了随行的家庭醫生,慶家一早就配置齊全了照顧他的人。
慶禛打了個電話把人叫過來。
身旁的姑娘猶豫着說,過年診所都休息了。
未盡之言是感謝他們的仗義相助。
還是個害羞的小妞。
“你們就吃點藥?”慶禛隻跟程隽打了個照面,都看得出程隽燒得厲害。
他們怎麼能妄想,去個小診所就能放心!?
不,他們連小診所都不去,隻在村裡的赤腳醫生那拿了點藥。
“不要隻吃退燒藥,去醫院,找醫生。”清冷的少年音逐字逐句強調,輕手輕腳将懷裡的人放在床上。
“嗯。”季钰窘迫的面容,輕聲嗯着點頭,一邊給床上的程隽喂水。
慶禛沒多看,倒是徐慕慈一反常态的開口,讓他連連側目。
十四個字啊,難得。
家庭醫生來還要一段時間,慶禛正詫異着,幽冷的視線望來。
徐慕慈退出房間,頭也不回:“你在這等着。”
慶禛差點脫口而出,去你md。
人摔你懷裡碰瓷的時候,你不躲,指使我叫醫生的也是你。
轉頭你不管了,讓我守着。
這世道,真是變态。
更變态的還在後頭,那個八百輩子涼薄冷性的徐慕慈走出去了仍然忍不住停下,回頭望向房裡。
那眼神真是讓他看不懂。
深刻,眷戀,刻骨銘心,還有更多複雜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