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還要拖到什麼時候?”嬴政反問。
“可我才三歲……”幼崽沮喪不已。
“你已經四歲了。”嬴政糾正他。
李世民:“……”
長輩就是這樣的,剛過完三歲生日,就說你四歲了,他們的計算方式,永遠比實際年齡要多上一歲,有時候四舍五入一下,還能再多上兩歲。
“說好的兩年……”幼崽不甘心。
“已經兩年了。”嬴政淡定自若。
“怎麼可以這樣算時間……”李世民嘀咕着,“明明才一年半……”
“等我從雍城回來,你得會寫五百個字,這不難吧?”嬴政定下了任務。
“五百個字?也太難了吧?”孩子浮誇地驚叫。
“做不到,寡人就把赤松子丢出鹹陽。”嬴政熟練地威脅。
“阿父好壞。”幼崽委委屈屈地對着手指,當面蛐蛐。
“三四個月,夠你用了。”嬴政冷靜道。
“嫪毐那邊……”李世民無縫切換到了可以讨論政事的模式,雖沒怎麼把嫪毐放在眼裡,也還是關切地道了句,“阿父要小心。”
秦王的加冕禮按慣例在雍城舉行,而雍城正是趙太後和嫪毐鬼混了兩年的地方。
在李世民忙着玩泥巴的時候,嫪毐仗着是太後寵臣,大肆收斂财物,廣招門客,奴仆賓客多達數千人,還被封了長信侯,封地包括了太原郡,一時炙手可熱,飄得找不到北了,不僅把封地改稱“毐國”,還敢在喝醉之後自稱“秦王假父”,可謂嚣張到了極點。
天欲使其滅亡,必先使其瘋狂,現在是時候可以收割了。
這些事,早就有人彙報給了嬴政,他不動聲色地釣着魚,冷眼旁觀嫪毐走上絕路。
“四月加冕,我提前過去,下令徹查嫪毐,逼他早點動手。你不必擔心,我很快就會回來。”嬴政低聲安慰。
“嫪毐倉促起兵,破綻肯定很多。”李世民點了點頭,對他笑道,“我沒擔心,區區嫪毐,都不需要阿父動手。他起不了什麼大風浪,還比不上去年成蟜叛亂聲勢大。”
臨近秦王加冕親政,好像謀反的人,就格外的多,都紮堆了。去年嬴政的弟弟成蟜被派去攻打趙國,半路上叛變,被王翦率軍平定了。
去年不安穩也就算了,今年更不安穩。開年就來了個彗星經天,奉常連夜上書說有兵戈之象,不吉之兆。
當時李世民忍不住想:這還用你說?誰不知道?
但雍城那邊,嬴政早就做了準備,應當是沒問題的。
送走秦王,幼崽繼續快快樂樂地玩耍,完全把學字的事抛到了腦後。
摸魚摸到了三月底,赤松子忽然在喝果酒啃烤雞的時候,叮囑李世民萬事小心。
“你近來有血光之災。”赤松子難得認真一回,“最好别出門。”
“我?”李世民不解,“我能有什麼災?除了鹹陽宮,我就隻會來這裡,哪裡都沒有亂跑,哪來的災?”
“總之小心。”
“哦。”李世民乖巧應下。
回宮路上,他遇到了昌平君熊啟的馬車,便停下來打了個招呼。
熊啟的身世和嬴政很像,他母親是昭襄王的女兒,也就是秦國的公主,父親是現任的楚王。楚王當年在秦國做質子,在春申君的幫助下,回國繼位,把熊啟母子丢在了秦國。
唯一不同點大概在于,楚王後來沒有把熊啟接回去,他就一直生活在了秦國。
因為母親是秦國公主,又有華陽太後在,熊啟的日子過得還是很不錯的,後來又來了芈夫人,他就水漲船高,成了秦國楚系外戚的重要組成部分。
按輩分來說,熊啟是嬴政的表叔,又是芈夫人的堂叔,經常入宮向華陽太後請安,也經常遇到李世民,兩人還是挺熟悉的。
随着年紀的增長,李世民的記憶又解鎖了一點,這次嫪毐之亂的前因後果他大概都記得,熊啟是站在秦王這邊的,叛亂也是由他平定的,平得很快很利索。
所以李世民對他毫不設防,笑嘻嘻地問好。
“聽說扶蘇前兩天病了,現在可好些了?”熊啟溫和地問。
“我還沒來得及去看,阿父走之前叮囑我不許亂跑。”李世民回答。
“那你還出宮?”
“蒙家就在旁邊,能出什麼事?”李世民努努嘴,“阿母也不讓我過去,說怕過了病氣給我,真是的……”
熊啟失笑:“為人父母的都這樣,關心則亂。春寒料峭,你怎麼不多穿些衣服?”
“我不冷。”
“萬一再凍着。”熊啟似乎感染了華陽太後的優良傳統,招手道,“過來,我車上有姜棗湯,熱乎的,祛寒。——還加了糖。”
駕車的侍從官猶豫着看向李世民,一如既往,沒什麼存在感。
李世民高高興興地跳到熊啟的馬車上,秀麗的侍女低眉斂目,奉上熱湯。
“你這是要去哪裡呀?”李世民喝着湯,好奇地問。
“去上林苑,挑幾匹好馬,很快就要用得着了。”熊啟随口道。
“挑馬?”李世民眼睛驟亮,迅速幹完熱湯,扒拉着熊啟的手,“我能不能跟你一起去啊?”
“你去幹什麼?你也想挑匹馬?”
“嗯嗯,我也想。”李世民眼巴巴地看着他,“我也想要一匹漂亮小馬……”
“這個嘛……”熊啟遲疑起來。
“叔公~~”幼崽嗲裡嗲氣地撒嬌,晃了晃他的手臂。
“好吧好吧,那跟你的人說一聲,傍晚之前,我送你回宮。”熊啟招架不住,很快就松了口。
“好嘞。”李世民神采飛揚,從車窗向侍從官說了兩句話,就跟熊啟走了。
“公子……”侍從官似乎想說什麼,都消散在馬車辚辚的煙塵裡。
小朋友一坐車就開始發困,捂着嘴打哈欠,頭一點一點的,不多時就靠在熊啟身上睡着了,睡得很沉。
許久之後,侍女擡起頭來,把小陶釜裡剩餘的棗姜湯從車窗潑出去,問:“還去上林苑嗎?”
“去什麼上林苑,嫪毐已經起兵了。”熊啟冷聲道,“我讓熊成(昌文君)去支援嫪毐,務必把嬴政留在雍城。隻要嬴政一死,鹹陽這邊就隻能擁立公子為王,嫪毐那個廢物,跳不了幾個月。”
“都說公子聰慧,他會乖乖聽我們擺布嗎?”侍女疑問。
“再聰明也不過是個小孩子,嬴政要是死了,他就隻能聽我們的。”熊啟幽然道,“他有母親,還有弟弟,宮裡有華陽太後,宮外還有我,他沒有别的選擇。”
“隻是不知,嫪毐與昌文君那邊是否順利?”侍女道。
“改道去中尉軍,先按計劃從王翦手裡調走一半軍隊。這是事先約定好的,我有秦王手令和虎符,王翦不會違約。三萬兵馬到手之後,再聯系嫪毐,讓他走我守衛的這條路線,放他靠近雍城……”熊啟娓娓道,“隻要嬴政死在雍城,一切都會很順利的。”
那麼問題來了,秦王嬴政會這麼容易就死在雍城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