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你是不是給錯地址了。中心區還有這鬼地方?比34區還破。”
道路兩側的排棟破舊斑駁,卻被清理得幹淨整潔,間隔分布着各式店鋪,在清晨逐漸蘇醒。
方擇走在築月路的街道上,内心煩躁無比,想發洩都沒處落腳。
34區是聯邦出了名的三無區,無制度無管束無要求,徹夜閃亮的霓虹燈牌和随處可見的廉價消耗品包裝是永恒的标志,奉行野蠻和暴力,強者即正義。強者占有資源,強者建立規則,強者享受一切。
直到敗在下一個強者手下,成為證道的犧牲品。
34區混亂,卻有一套獨屬自己的生存法則。方擇在那裡見過形形色色的人,輝煌過,也落敗過,在起落中厭倦了争鬥的生活,便靠人脈接了個來自中心區的委托,報酬是一份中心區的身份憑證。
能找到34區的委托,自然不是什麼正經活計。方擇接的這個,雖說沒到殺人放火的程度,但也差不離。委托方的朋友走夜路被害,隻留下兇器,要求方擇抓到兇手,活着帶到他面前。
綁架這事方擇擅長,但找兇手就不在他的能力範圍内了,便托自己的人脈找了個專業人士把這事包出去。
眼下他便在拜訪這位專業人士的路上。
“專業人士麼,當然不能太高調。”貼于耳側的設備傳來屬于另一個人的聲音,清晰卻讓人極其沒有安全感,方擇不适地揉了揉耳朵,聽到對方繼續說:“你現在沒有居住資格,裝甲是别想拿到了,暫時要被扣着,隻能辦臨時持槍證,剛才下來了。再提醒你一遍,輕易不要開槍,開槍了就要去監察辦報備。不被發現還好,被發現了你就……”
“行了,在這我都用不上槍,規矩真多。”方擇敏銳捕捉到不遠處熟悉的字樣,眉頭皺得死緊,“築月工具店……是這家?”
“對。我跟你說,喻老闆脾氣可不太好,你給我悠着點……”
确認目标後,方擇果斷挂斷通訊,沖着那扇閉合的門快步走去,砰砰拍響了門。
另一邊,方釋被猝不及防結束的通訊噎了個半死,隔空罵了幾句又想起什麼,慌忙看了眼時間,立刻幸災樂禍起來:“讓你不聽我說完。打擾别人睡覺可不是什麼好習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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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聯邦快報。近日,21區軍械部一管理員于執勤時被襲擊身亡,經對現場仔細勘察,暫将嫌疑人鎖定在第九軍中将池向晚,對其進行撤職調查。池中将自幼跟随元帥父親長大,多年的戰區成長經曆或許正是造成他漠視生命的原因……”
早上八點,設定好的報時裝置準時開啟,自桌面向雜亂無章的牆櫃一側投射出一塊瑩藍色的屏幕,用毫無起伏的電子音播報今日新聞。
對側的床上,一隻手從乳白色的被子裡冒出來,在床頭摸索了一陣兒,沒找到目标,這才認命地抓住被子一角掀開。
喻祁陽眼睛半阖着下了床,經過光屏時撩起眼皮偏頭掃了一眼,目光在那張闆正的軍裝照上短暫地停留一瞬又收回,打着哈欠進衛生間洗漱一番才算清醒。
從卧室出去,右轉下了台階沒幾步便是酒窖,儲存着各式酒釀。喻祁陽打開門,伴随着醇厚的木質味,周身溫度陡然一涼,被寒風一吹,喻祁陽這才想起自己剛被人叮囑過早上不能喝酒,隻好依依不舍地關上門,退而求其次。
沒等他沖泡的米羅曼徹底起泡,光屏旁又跳出一個小屏幕,安靜而空曠的街道前,一個壯碩的男性Alpha正在死命拍他家大門,一下接着一下,手勁越來越重。
喻祁陽加快了攪拌的速度,等到杯中液體的表面浮着一層細密的泡沫,這才仰起頭喝了一口。
他眯起眼睛喟歎一聲,放下杯子走了出去。
卧室的門在身後關閉,身前是一條錯綜的連廊,兩側排布着與牆面同高的金屬展櫃,各式武器與裝備陳列其中,監控設備幽幽地閃着紅點,在昏暗的燈光下異常詭谲。
連廊盡頭是一扇漆黑的鐵門,喻祁陽出了門,眼前便隻剩下一個雜亂的工作間,面積并不小,但中間打着一排橫貫左右的隔斷櫃,便讓空間擁擠了起來。
鐵門邊有一個閘刀似的手柄,喻祁陽将它從下扳至上,鋪子便開門了。
那位Alpha——也就是方擇——看到他,眼中的不耐更甚,退了一步仰頭确認門前的招牌,這才走進來,拉開店前的椅子,大馬金刀往上一坐,揚起下巴,“叫你們老闆出來,我有事找他。”
喻祁陽突然有些想念那杯隻喝了一口的米羅曼,擡手在終端上點了幾下,坐到方擇對面。
“我們老闆自然不是想見就能見到的,您有什麼事可以直說。”
方擇啧了一聲,“我是你們老闆的熟人了,你别管那麼多,叫他過來。”
内側的鐵門打開,一個漆黑的鐵皮機器人滑了出來,圓圓的掌心上捧着一個水杯,裝盛着泛着細密泡沫的液體。
方擇伸出手正準備接,便見喻祁陽勾起杯子,輕輕啜飲一口,又放在桌上,而後擡手示意他身後。
“那請您自行聯系我們老闆。不送。”
方擇被下了面子,一掌拍在桌上,怒極,“生意不做有的是人想做。”
而後憤然離去。
液體因震動的餘波在杯内顫了顫,又歸于平靜。
沒等喻祁陽享用完這杯幾經波折的米羅曼,方擇重又出現在店内。
不同的是,這次他的行為收斂許多,隻是表情稍顯僵硬,“喻老闆也不早說,大家都是出來賺錢的,有什麼事不能好好談。”
喻祁陽不置可否,“那現在能好好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