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氣孔安靜地吹着風，不斷降低室内的溫度。

幹冷的空氣浮蕩着，到了某一處卻驟然被蒸騰得灼熱起來，喻祁陽渾身沁着汗，溫度高居不下，連另一個人的正常體溫都被襯托得冰涼起來。

池向晚的手探過來的時候，喻祁陽下意識縮了一下，又被他按着腰撈了回去。

“别動。”

喻祁陽聽得直冒火，想給他一腳，又沒有力氣，隻能無聲暗罵一聲。心下還微微懸着，生怕他謀害自己。适應了黑暗的眼睛輕眯着，緊緊盯着他的動作，沒多久又被臊得眼睛通紅，整個人更燙了。

但很快，他就沒有這個功夫瞎擔心了。

池向晚往常一直戴着手套，整個人又冷冷淡淡的難以靠近，在喻祁陽的第一直覺中，他的手應該像是花了大價錢保養還上了巨額保險那樣嬌貴。然而事實卻不然，池向晚的手上充滿了日常訓練後的痕迹，不算嚴重，但皮膚略顯粗糙，布着細小的傷痕，碰起來粗粝磨人。

帶着薄繭的指腹輕輕打着轉，刺激得人頭皮發麻。

這感覺太過陌生，喻祁陽沒敢再看，擡起手虛虛搭在眼睛上，随口找了個話題。

“你真是來搜查偷渡犯的？”

池向晚也随口回道：“嗯。”

“那你怎麼和他們說是來……幫忙的？”

喻祁陽現在才明白這個幫忙是什麼意思，耳後霎時燒得更厲害。

“這個理由更方便。”

“……你是怎麼讓他們相信你的？”

“我從以前的對話裡截了一段。”

“什麼對話？”

池向晚沉默了片刻，才道：“你說68區的烤山楂很好吃，讓我去嘗嘗。”

沒想到在這種時候聽到熟悉的名字，喻祁陽腦子緩慢地轉了轉，想起好像确實是有這麼一件事。

當時他随手和正在聊天的對象提了這麼一嘴，對方說有事走不開，但在他的極力邀請下，對方松口說了好。

隻是那個時候喻祁陽并不在68區，他隻是突然想起68區，想起那裡的烤山楂，心血來潮下随口分享，沒多久這件事便被其他紛雜的事物沖散，遺忘在某個角落，不了了之。

喻祁陽突然有了點莫名的情緒，他張開口，想再問些什麼，卻沒問出口。

池向晚手上用力，語氣依舊平淡。

“放松。”

喻祁陽說不出話來了，默默把擋在眼睛上的手往下挪了挪，咬在嘴裡。

他的另一隻手裡還握着槍，池向晚不知道為什麼沒有卸掉他的槍，此時他的食指扣在扳機後方的空檔裡，指節因用力而發白。

池向晚的視線定在床沿某一點，聽聞異動，擡眼看去，頓了下，開口問道：“你來這裡做什麼？”

喻祁陽不太想說話，但出于禮貌，勉強張開嘴，呼吸不穩道：“跟你沒關系。”

池向晚不說話了，輕垂着眼，指尖不輕不重地揉按着。

喻祁陽尾椎處傳來陣陣麻癢，閉上眼緩了會，又斷斷續續道：“我來這裡當然是有事，客戶信息保密，不能告訴你。”

“哦。”

又是一陣靜默，喻祁陽飛快地瞥了他一眼，“我們又不熟，你不要問我這種問題。”

“嗯。”

喻祁陽對他這種回答不是很滿意，撇了下嘴，道：“之前在網上的時候我以為你是Omega，所以态度比較随意。但既然你不是，我們AO有别，還是要保持一點距離。”

喻祁陽自覺這話已經說得很委婉了，但還是聽到池向晚沉默了好一會兒，這才說：“嗯，我知道。”

他不知道池向晚在想些什麼，沒再說話，隻是思緒突然回到多年以前。

記憶已經有些模糊了，隻記得那時他要做什麼事情，在購置武器改裝時發現市面上的武器裝備都是依據Alpha的體型、骨架及習慣設計的，用起來及其不順手，他在一怒之下怒了一下，湊合着勉強撐到那件事結束，這才一股腦把那批武器全拆了變成零件。

也就是因為那一瞬間的不爽，喻祁陽開始了為Omega定制武器的事業。

可能是因為宣傳寫得明明白白的隻為Omega服務，受衆面較窄，也可能是剛開業沒有關注度，喻祁陽的生意非常慘淡，零零散散地才接了幾筆生意。

小月亮就是其中第一批客戶。

當時喻祁陽還太年輕，不懂得事先核驗身份，在訂單完成後才發現其中大多顧客都是Alpha反串，目的是看他笑話，還收到監察辦警告，說他疑似有意挑起性别對立，喻祁陽氣得好幾天沒吃下飯，甚至有過那麼一瞬間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太斤斤計較了。

小月亮是第一批客戶中唯一一個特例，他其實并沒有做什麼特别的事情，隻是沉默地收了貨，幾天後又下了一批訂單。

因為前面的慘痛案例，喻祁陽不是沒有懷疑過他是不是也是個Alpha，其中很重要的原因是他給的尺寸并不同于尋常的Omega，但依舊在标準範圍内。

喻祁陽沒有去問他的性别，隻是同樣沉默着，和他完成了一筆又一筆交易。可能是心裡已經在幾次交易中有了猜測，不必再問，也可能是希望真的有這麼一個Omega，雖然沒有開口說話，但一直支持着他，所以不敢去問，怕希望落空。

他隻是因為此沒有放棄，繼續堅持了下去。

他很難描述在前幾天知道小月亮是個Alpha時自己是什麼感受。

但他已經不是幾年前那個會因為無人支持而改變自己想法、影響自己決定的人了。他有了自己的目标，不會再去管别人的看法。

小月亮是個Omega更好，不是……也沒關系。

這念頭隻短暫地閃過，沒有停留太久，因為池向晚沒給他太多空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