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祁陽醒來時,窗外天光已大亮。簡單洗漱過,有些口渴,結果剛出門,就發現客廳出現了點變化。
柔軟的沙發凹陷進去,一個人靜靜躺在上面,背對着窗外的陽光,臉上像是罩着一層淡淡的陰影,已經陷入睡眠。微長的額發有些淩亂,卻沒遮住眼睛,唇角輕抿着,好像睡得并不安穩,周身萦繞着些化不掉的疲憊,完全看不出是個能徒手破開當前住宅用最高标準建材A97合金的大殺器。
喻祁陽繞過他去接了杯水,沒有刻意放緩自己的動作,卻也沒發出什麼聲音,等握着杯水返回時,池向晚還維持着之前的姿勢。
喻祁陽靠坐在桌台上看着他,空氣中的細小顆粒物在陽光的照射下格外清晰,像是緩慢遊蕩着的微小行星,在目光中蔓延出一整個星系。
不知過了多久,池向晚眼睫顫了一下,輕眯着睜開,眼神中帶着剛醒來的空茫,片刻後瞳孔才聚起焦望過來。
喻祁陽對上他的視線,眨了下眼,擡手喝了口水,說:“打個商量,以後能不能别總是突然出現。每次都差點吓死我。”
池向晚重新垂下眼,指節抵着鼻梁按了按,聲音透着啞,“我下次注意。”
他醒了醒神,才慢吞吞地站起身,“能借用一下你的浴室嗎?”
喻祁陽聳了下肩,“請。”
在踩上那扇倒塌的門前,池向晚的動作頓了下,随後問道:“有換洗的衣服嗎?”
“有是有,但我的衣服你應該穿不了。”
池向晚的行李已經全部在那場爆炸中損毀了,包括衣物。所以當他頂着潮濕的頭發走出來時,身上隻穿着暫住點配備的浴袍。
浴袍長度适中,下擺垂墜着,行動間隐約可見一雙筆直修長的小腿,腰間系帶随意打了個結,看上去一扯就掉了。胸口到耳後的皮膚被浴室的水汽蒸騰得有些發紅,連帶着表情似乎都生動許多。
池向晚倒是沒有什麼不适應,出來後重新在沙發上坐下,打開終端似乎在處理什麼事情。
喻祁陽的視線停留片刻,默默低下頭喝了口水。随即又看向他,開始秋後算賬,“我昨天沒聞到你的信息素。”
池向晚頓了下,擡頭看過來。
“而且你昨天打的那針好像是Omega用的抑制劑。”
池向晚眨了下眼,眼神卻沒什麼波動。喻祁陽沒從他的反應中看出什麼,想了想問道:“你……不會是不行吧?”
前一天葉邢所說的種種信息素障礙,都可以統稱為——不行。
池向晚蹙起眉,語氣懷疑,“你說什麼?”
喻祁陽攤手,“這兩個字應該沒有那麼難理解吧?”
池向晚頓了頓,重新看回終端,說:“沒有。”
喻祁陽等了會,沒等到他的下一句話,便後知後覺地意識到這句話是兩個問題的答案。
他本也隻是随口一說,如果池向晚直接承認,那麼多半有詐,但見他這個反應,倒是真的有點相信了。
據他淺薄的認知,某些Alpha确實會因罹患一些類似的疾病而心存芥蒂,在被戳破時矢口否認甚至惱羞成怒。
雖說池向晚的各種反應都平淡了點,但暫時也沒有其他更有說服力的可能性,隻能暫且做此猜測。
喻祁陽想了想,無聲笑起來,走到池向晚面前,把杯子往旁邊的案幾一擱,順手按在池向晚身側。
池向晚停住動作,擡眸看過來。喻祁陽眉眼彎着,含笑望着他,另一手落在他肩頸處,慢慢向後探,口中一字一頓輕聲問道:“真的嗎?”
手腕突然被握住,動彈不得。喻祁陽沒抵抗,說:“别害羞嘛,我昨天都讓你摸了,你讓我摸摸怎麼了?”
池向晚沒說話,握着他的手也絲毫沒松,就那樣仰着頭直愣愣地看着他。
喻祁陽覺得自己可能是有點瘋了,竟然從那雙本就沒什麼感情此刻更顯冷硬的眼睛裡看出了點委屈和控訴的味道。
他深吸了口氣,打算就此作罷,正要起身,聽到面前很近的地方傳來聲音,甚至還能感覺到脖頸處溫熱的吐息。
手上突然感到一抹冰涼,喻祁陽看過去,發現是池向晚發梢凝成的水珠滴落下來,落在指尖,又繞着指腹滑下來。
他直起身,從案幾上拿了杯子握在手裡,視線在半空中飄了會,這才又問道:“你說什麼?”
池向晚又重複了一遍,“我沒衣服。”
喻祁陽飛速向下瞥了一眼,又收回來,說:“我知道。”
池向晚沉默了一下,說:“我現在重傷卧床,賬戶有支出會很奇怪。”
喻祁陽明白了,這是又要他付錢的意思。
他後退幾步,重新靠回到桌台上。
“那你是不是又沒法付我錢了?”
池向晚說:“事後我付雙倍。”
已經不是第一次碰見這事了,喻祁陽反應平淡,左右沒什麼差别,“那就不用了,算個利息就行。”
放下杯子,喻祁陽随手翻了兩下池向晚發來的訂單,覺得這尺碼有點熟悉,翻到末端,看到勾選了幹洗後派送和加急的選項,無言片刻,把定位調整到附近。
定位?喻祁陽的思緒跳了下,突然想起什麼,指尖頓了片刻,繼續把錢付了,熄了終端,看向那盯着終端不知道又在幹些什麼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