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喻祁陽從那種沉思的狀态中脫離出來，年承才問：“接下來還有事嗎？”

“怎麼？”

今天還有點時間，喻祁陽打算去和狸語派過來的人接個頭，但看年承這副表現就知道又出了什麼事。

年承道：“我剛看到一個很可疑的人，打算跟過去看看。”

喻祁陽這才注意到車輛已經離開回收廠，正在緩慢行駛中，他向前掃了幾眼，在較遠的距離外發現了跟蹤目标，此人背着個巨大的拾荒袋，如今已空下許多，自肩膀上垂下，低着頭步伐匆匆，像是在遮掩着什麼，“這人怎麼了？”

“我也不确定，隻是跟上去看看。”年承搖搖頭，說：“林啟前段時間失蹤了，當時他手上沒有任務，我們也沒有收到什麼綁架勒索信，一直沒有消息。”

林啟……喻祁陽有印象，這人很早就加入無名，此前在爆炸中斷了腿，後來裝了義肢，平日裡很低調，不怎麼有存在感，但和大多數人關系都很好。

“剛在回收站，我看到這個人抱着隻機械義肢拿去賣，就想着跟過去看看。”

喻祁陽明白了他的意思，會裝配義肢的自然不會是身體健全的人，而殘缺的人也不會無緣無故把義肢拿來賣掉，更不會行迹鬼祟。

年承未必是懷疑此事與林啟有關，隻是事出巧合，關心的事又沒有線索，不免敏感謹慎了點。

步行和開車終究有差距，即使年承駕駛車輛遠遠綴在後面，目标依舊很明顯，況且不知道這趟旅程何時結束，兩人便就此分别，年承把車留給喻祁陽，自己下車追蹤。

“有需要聯系我。”

喻祁陽比了個收到，看着他匆匆離開，随即按照和狸語的約定驅車前往接頭地點。

某不知名街道上，喻祁陽見到了衛閑，他百無聊賴地靠在工作車上，臉上蓋着帽子，正在曬太陽。

衛閑自數月前進入34區後，便想辦法應聘成了一位清道夫，清道夫主要負責處理些沒人要的屍體，幹的都是些髒活累活，要求不高，好在工作穩定，除了可能在不知情的情況下招惹上什麼人之外，其他都挺好。

特别是近期需要處理的死人減少，工作更是清閑起來。

衛閑也因此便負責起了傳遞消息的工作，狸語在34區獲取的情報基本都彙集在他這裡。

聽見動靜，衛閑擡指挑起帽檐，看到正從車上下來的喻祁陽，這才順手取下帽子，懶懶地跟他打了個招呼。

“你是老闆的人？”他伸出手，“幸會。”

四下再無旁人，喻祁陽跟他握了下手，便道：“說說你們的發現。”

衛閑沒有說話，反而繞有興味地觀察着他，“我記得談條件時說過，我們雙方是合作關系。灰燼還專門跟我強調過，不能随便使喚你，可我現在看，明明是你把我們當手下了。”

喻祁陽沒在意他這挑事般的态度，笑笑，“抱歉，習慣了。”

“我和灰燼聊過，最近事态緊急，準備的時間也很緊張，不穩定的因素還是越早排除越好，請你見諒。”

“好說，你想知道什麼？”衛閑将此事輕飄飄放下，道：“我們拿下了幾個小幫派當作暫時的駐地，目前整合得差不多了。等大部隊進來可以安置一部分，但空間還是不太夠。”

小幫派的規模不能一概而論，有些可能有近百人，有些則可能隻有幾個人，占領一個小幫派所獲得的領地和資源也不是個定數，往往并不會有太大的收獲。畢竟在34區，幫派是最司空見慣的東西。

“差得多嗎？”

“挺多的。”

喻祁陽指尖輕點，“在你們領地附近探探情況，就近找個合适的幫派，明天或者後天晚上動手，給你們的人騰位置。”

衛閑沒說話，又用方才那種眼神看着他。

喻祁陽便反應過來自己的語氣可能不太恰當，補充道：“這是我的建議，不過我建議你接受我的建議。”

衛閑呵笑一聲，他其實已經從灰燼那裡得知了接下來的安排，對這提議也沒有别的意見，确切來說這和他們接下來的行動不謀而合，他隻是有些好奇，“我知道你是老闆派來的，可老闆是出于什麼目的來幫我們的？”

喻祁陽眉梢一挑，“我聲明一點，是灰燼花錢請我來的，我拿錢辦事，建議我給到了，照不照做是你們的事。”

衛閑道：“事先準備好的武器，很熟悉34區情況又來得很及時的你，老闆應該對此早有準備，他既然也老早就盯上了34區，為什麼不自己來，反而把這好事讓給狸語。”

他說到這裡，終于問出了内心真正的疑惑，“難道34區背後還有貓膩？”

34區的異象，以及老闆這邊的動作，讓人不得不懷疑狸語隻是老闆推出來的炮灰，老闆想做的，是背後摘桃子的那個人。

喻祁陽明白了他的顧慮，無意搪塞，卻也沒法說得更清楚，隻笑笑，“34區是個好地方，老闆很早就盯上了這裡。遲遲沒有動手不是在找好用的盟友，隻是在等一個合适的人。不過，34區的水确實很深，老闆對這裡的情況預估有誤，所以派我來幫忙。”

“至于其他的，我沒辦法讓你們完全相信我，但我們現在是同一戰線的人，内鬥是最愚蠢的行為。”

這話聽起來似乎有些道理，細想卻空洞無比沒有絲毫說服力，可衛閑沒有質疑，隻是問：“我們是合适的人嗎？”

喻祁陽這才意識到他真正在意的點，笑了下，“你說呢？”

衛閑斂了眸，懶洋洋地躺在靠背上，嘴角眉梢卻都飛揚起來，“行吧，那我相信你了。”

衛閑的想法不難理解，甚至不如說這就是喻祁陽一手推動的結果。

在一切最初，他就想好了要把老闆塑造成一個先行者的形象，一個不需要多說便能讓同路人心有默契的符号。他不需要出現，隻要存在。

即使有一天喻祁陽不在了，也會有人将這個符号傳遞下去。

狸語最初找上他便是因為老闆，往後一直以來的發展都有老闆暗中推動，他絲毫不意外老闆在狸語衆人心目中的地位。

衛閑繼續說：“還有一件事，灰燼應該說了，總是有人莫名其妙失蹤這事。”

“有新發現？”

“原本沒有的，不過我們剛有了一個不知道有沒有用的小發現。”

衛閑道：“這些失蹤的人，似乎都去過義體商店。”

喻祁陽倏地擡起眼。

“不過這能說明什麼呢？34區需要義體的多了去了。”衛閑聳聳肩，突聞一聲鈴響，他看向終端，再擡起頭時撞上喻祁陽詢問的目光，無辜道：“來活了。”

兩人一道駛往目的地。

據衛閑所說，他已經好長一段時間沒什麼工作，倒不是34區真的不死人了，隻是多數沒用到他們。

清道夫的工作範疇包括道路上無人認領的屍體以及經個人上報需要處理的屍體。

此時衛閑收到的任務就是個人發起的，去屋主家收斂屍體。

越到附近，喻祁陽便越有一種微妙的預感。

果不其然，兩人抵達時門口一群人亂成一團，但他還是一眼看到了人群中的年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