鼻尖酒香醇厚，池向晚藏身于酒櫃一側的裝飾雕像後，聽着皮靴踩踏羊毛地毯發出微弱的撞擊聲與摩擦聲，默數着經過的守衛人數。

等等……池向晚屏息凝神，仔細分辨其中一道略顯不和諧的腳步聲。

此人行動不像其他人那樣幹脆利落，直奔目的地而去，反而磨磨蹭蹭，刻意放慢腳步，落在了隊伍最後。

耳聽着聲響漸弱，池向晚當即矮身自雕像後鑽出，悄無聲息邁步至階梯邊緣，便親眼見着身着同一制服的隊伍中，有人悄悄脫了隊，趁着繼續下行的大部隊沒注意，躲進了B2層。

B2是莊園内的實驗層，廊道上留了部分人看守，先前警報聲初響時走了一批，而今僅剩下三個人，互相之間隔着一段距離繼續看守。

假守衛借着制服優勢，放松了其他守衛的戒心，将其一個個引開，而後依次在視角盲區迷暈了他們，旋即趕忙從他們身上搜出鑰匙。

對方似乎别有目的，但卻不清楚自己的目标在哪，隻能一扇門一扇門打開查看，又關閉。直到打開某扇門後，假守衛走了進去，沒再出來。

池向晚不知道他想做什麼，但疑心對方和他目标一緻，擡腳跟了過去。

待他靠近，隻聽屋内已經争吵起來。

一個聽起來還算年輕的男聲道：“……他們為什麼要這麼做？”

回複他的是一道幹啞的女聲：“自從百年前Beta在這裡消失後，聯邦就開始尋找維持人口的方法，頒布了許多政策以期改善這一情況，但在連年内鬥和外鬥下，現狀反而更加嚴重。”

“後來他們發現，可以通過技術手段延緩甚至停滞大腦組織的老化，隻要通過合适的手段維持大腦活性，即可賜予人類永生，這比維持人體的生機要簡單許多。如果讓所有人都進入永生狀态，就不用擔心人口問題了。”

男聲情緒激動：“人口……？變成這樣了還能算是個人嗎？”

“不好意思，他的大腦依然是活着的，而且據檢測，新形态的數據處理功能及身體素質都要數倍強于原身體。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算是一種進化。”

“狗屁的進化，連自己的思想都沒有，隻能完全聽從指令，這叫進化？”

“是……唔。”

“别再說了，我問你，有沒有辦法恢複？”

“我不知道，我沒有做過相關實驗。”

“怎麼可能？整個實驗都是你主持的，你怎麼會不知道？”

“他們隻讓我研究大腦移植，不允許我做其他的事情。”

“那你現在就做，這不是剛好有一個……”

眼見事情就要發展到更加惡劣的地步，池向晚沒再聽下去，推門進入，可饒是他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仍然被面前的景象驚了下。

并排的手術台上，躺着兩個身形相仿的“人”，左臂處都比右臂短了一截。

他們的胸膛都已沒了起伏，一個頭顱大開，五官扭曲，死不瞑目，不久前剛剛失去生機的肉|體已被封存。一個頭部連接着數不清的管道，輸送着各種試劑維持着大腦的生存，而承載它的軀體隻是一副機械骨架和尚未縫合的人造皮囊。

兩個手術台間，相隔數寸。

卻是一死一生，亦死亦生。

“你不是這裡的人？你是誰？”

假守衛穿着莊園内守衛的同款制服，卻稍有些不合身，看起來略顯空蕩，相貌及身形都暴露出他如今年紀不大的事實，此時滿臉汗水，眼睛緊盯着池向晚，一眨不眨，顯然緊繃到了極點。

手中持刀抵在女人脖子上，已經隐隐見了血迹。而女人身上穿着手術服，露出的面容也十分年輕，臉上殘留着口罩摘下的印記，手上還戴着手套。看樣子是在摘除防護裝備時被假守衛挾持。

池向晚沒有貿然回複，回憶着方才聽來的話語，詢問：“你想讓她把這人恢複原樣，是因為你有認識的人被進行了實驗？”

假守衛後退一步，眼神戒備，“那又怎麼樣？”

池向晚好奇：“你是怎麼發現的？”

假守衛仿佛被戳到了傷心處，連呼吸都停滞了一瞬，道：“壓根不需要我發現，隻要稍微熟悉一點就能立刻知道他們不一樣！”

這話是真話，但未必全面。

池向晚問：“那你把ta怎麼樣了？”

“關你什麼事？！”假守衛的呼吸明顯急促起來，手中的刀失了分寸，女人痛呼一聲，旋即又閉上嘴，将聲音咽了回去。

池向晚沒再刺激他，轉而道：“既然你想要救你認識的那個人，那你就不應該這麼着急。這位醫生都說了她對這項實驗不熟悉。你應該也知道在做未知的實驗之前要事先做好調查準備，還要在穩定安全的環境下進行吧。現在外界情況不定，你就不怕随時會有人發現你在這裡？到時候可能你自己都跑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