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将大腦看為意識的載體,那麼似乎隻要大腦存活,人便沒有消亡。可又如何判斷以大腦催生出的意識與原本是同一個人呢?涉及到意識層面,這件事很難判斷。
但倘若換一個角度思考,将大腦視為一個維生器官,那麼眼前實驗的性質就很好判斷了,不過是一群人為了獲得機器人的動力能源,不惜戕害無辜之人的性命。本質是為自己的私欲找了個具有迷惑性的借口罷了。
池向晚在知曉實驗内容時便做出了如此判斷,也在進門之前就對自己即将看到的場景做好了心理準備,可他沒有想到,這個實驗的背後還能更加無底線。
池向晚問:“他原本的身體怎麼處理?”
女人一愣,理解了他的意思,說:“他已經用不到原來的身體了,但這具身體在其他方面還有用處。”
池向晚:“什麼方面?”
為一具已經死亡的人體裝配呼吸器,維持其血液及氧氣供應,有什麼作用?假守衛被這話說得一愣,旋即反應過來,身體不自覺地發起抖,大吼道:“還有什麼用處?你給我說清楚!”
女人垂下眼,神情格外冷靜,站在冷調的燈光下,甚至顯得有些悲憫,她道:“可以用來做一些平時不好做的實驗,或者給活着的人做器官移植,總要物盡其用。”
“那是個人!去你的物盡其用!不還是為了滿足自己的私利。”假守衛受傷的腿似乎在一瞬間爆發了力量,向女人沖去。
女人毫無躲閃,反問:“你不想救人了?”
猶如一盆冷水潑下,假守衛頓在原地,因捂住傷口而血迹斑駁的手抓握着匕首停在胸前,表情狼狽。
女人道:“你恨錯人了,下命令的不是我。”
假守衛像是被釘在原地,一動不動,嗓音幹啞着質問:“你敢說你毫無私心?你敢說你壓根就不認可這個計劃?你做這個實驗就沒有一點是因為自己的欲望?”
女人疑惑看了他一眼,“你問這個問題又是什麼意思?
“有區别嗎?結果都是一樣的。”
假守衛沉默了,手垂落下來,坐到牆根,沒再說話。
池向晚扒拉着一旁的置物架找線索,聽他們吵完,詢問:“你們怎麼認識的?”
假守衛不知在想什麼,沒有說話,女人嫌惡地皺起眉,道:“不認識。”
這話不像是假話。池向晚動作一頓,手指搭在某格空置處,輕點兩下。就先前的對話,他還以為這兩人還算熟悉,至少也應該認識,沒想到不是?
他心中隐隐感覺不對勁,可又找不出源頭,隻好暫且擱置,繼續找線索。
“你在找什麼?”女人問。
池向晚聞言改變了策略,沒再去關注擺在明面上的物品,手指抵在置物架上,左右摸索着,向内推或者向外拉。
他原本隻是随便翻翻,但女人出聲制止他,那就說明這裡可能真的有東西。
咔哒一聲,暗格暴露出來,池向晚取下可拆卸木闆,裡面是一份手術報告。
他對醫學并不算了解,但見過一些案例,水平基本在能跳讀着看明白大緻意思的程度。
但這份報告缺少了必要的指引,且不知是特意模糊了用詞或者什麼,内容前言不搭後語,極度晦澀。
簡而言之,他看不懂。
但應該有用。
咚咚。
門被緩慢且輕巧地敲了兩聲。
池向晚在門外有動靜時警惕了一瞬,在聽見敲門聲時反而放松下來。
對方的敲門方式實在太過有特點,池向晚聽過兩次就已經能不需要思考地将其與本人聯系在一起。
對方敲門的動作并不急促魯莽,隻不緊不慢地叩響兩聲,随後便沒了動靜,從容不迫,似乎并不在意門是否打開,或者說,是一種不以為意的傲慢。
池向晚在第一次聽到時,就感覺對方并不是在詢問“我可以進來嗎?”,他壓根就沒有給别人同意或者拒絕他進入的權力,而是在禮節性地通知屋内的人“我要進來了。”
聽起來似乎像個流氓,但這其實可能隻是一種個人習慣,并不一定與性格聯系在一起……
咔一聲,門開了,喻祁陽出現在門前,他松開門把手,指尖輕輕撣了撣,視線漫不經心地掃過屋内其餘兩人,在假守衛身上停了一瞬,最後落在池向晚身上,詢問:“你沒事吧?”
“……”池向晚沉默着,收回邁出的腳,點了下頭。
喻祁陽身後,有不少人小跑着經過,一扇門一扇門打開搜查。
池向晚從這場景中大緻明白了目前的情況,也不再糾結什麼敲門不敲門的問題了,心下松了口氣,這樣他就不用考慮怎麼在不驚動他人的情況下把兩個拒絕合作的人帶走的問題了。
“是你。”假守衛自喻祁陽打開門便一直盯着他,此時似乎認出了他,側過身體,動作戒備起來。
“是我,”喻祁陽向前走了幾步,“這不是你一手推動的麼,有什麼好驚訝的,丁言?”
他向後擡了下手,有人進來将丁言及女人綁了起來。
丁言急喘着氣,仰起頭看着喻祁陽。他确實存着找個對形勢有一定洞察力的組織,與盤猿形成對抗,好讓自己能從中鑽空子的念頭,但他着實沒想到喻祁陽會直接掌控住莊園,這就意味他小看了對方的實力,那自己這個試圖利用他的人估計不會太好過。
他道:“你不能殺我,如果不是我給你送消息,你壓根都不會這麼快發現這件事。”
喻祁陽看見他确實算不上開心,任誰平白被當了槍使心情都不會太美妙,但總歸占了情報的好處,他的态度還算和緩,沖押着丁言的人吩咐,“堵住他的嘴,看緊點。 ”
丁言掙紮着被拖走,女人自始至終沒有反抗,似乎知道這是無用功。
待人離開,池向晚才問起喻祁陽那邊的情況,“你見到苗淩了嗎?”
喻祁陽點頭,“見到了。她還挺好說話的,知道沒辦法就把地方讓給我了。”
不久前,B3,喻祁陽同耳麥交談完畢,在旁人的勸阻聲中走向苗淩。
“您看起來似乎有些眼熟,怎麼稱呼?”
苗淩将他上下打量了個遍,道:“苗林,閣下怎麼稱呼?”
喻祁陽仿佛沒聽清楚音節的差異似的,恍然大悟,還刻意壓低聲音道:“原來是苗中将,久仰大名。
“我就不是什麼有名的人了,我叫陳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