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南玉回府時,天色已暗,穿過庭院,便聞到一股濃郁的香味。
正廳裡,家人們圍坐在一處,桌上擺着一隻金黃酥脆的雞,旁邊還配着幾碟不同的蘸料,看着頗有幾分誘人。
蔣柔見他回來,笑着朝他招手:“阿兄,快來嘗嘗,這可是李娘子新做的炸雞。”
蔣南玉的目光在桌上掃了一圈,瞧見父母還有老國公都吃得津津有味,蔣柔甚至拿着一塊雞翅,啃得滿嘴油光。
“看上去頗有些油膩,而且不太雅觀。”
蔣柔愣了愣,然後翻了個白眼:“哪裡油膩?這叫香!而且吃東西诶,最重要的不是好吃嗎?”
蔣夫人幽幽道:“别管他,他沒這口福。”随後又小嘟囔着,“這般冷淡的性子,也不知道随了誰,什麼時候能讨到媳婦。”她搖了搖頭,瞪了一眼旁邊隻顧着吃的蔣國公。
蔣國公隻當做沒看見夫人怪罪的目光,自顧自地享受着美食。他可不是那冷淡的性子,怪不到他身上嗷。
蔣南玉沒再多言,隻是随意坐下喝了杯茶,目光落在桌上那隻雞上,微微出神。
……
夜色沉沉,燭影微晃。
酒肆已經快要打烊,後廚的竈火才剛剛熄滅,李流蘇正卷着袖子收拾碗碟,便聽見承福進來,語氣裡帶着點無奈:“娘子,都快關門了,怎麼還有人來?”
李流蘇手上動作一頓,擡眼看了他一眼,笑着安慰道:“這世上哪有趕客的道理?你先去歇着,我去看看。”
她一遍說着,一邊走出後廚,目光随意地掃過堂内,然後頓住。
燭火搖曳,靠門的桌前正跪坐着一人,一襲青衫,身影修長,肩背挺直。
門外的夜風微涼,燭火映在他身上,勾勒出斑駁的光影,像是一幅暈染開的水墨畫。他微微垂着頭,指尖随意地摩挲着腰間的玉佩,似是在等人,又似是在沉思。
是他。
李流蘇怔了一瞬,心頭忽然湧起一絲不易察覺的欣喜。她原以為他隻是酒肆裡尋常的過客,如今再見,才明白這世上有些緣分,竟比她想的更纏綿幾分。
她收斂了情緒,嘴角緩緩揚起,腳步輕快地走過去:“郎君這時候才來,可真會挑時候。”
話音落下,蔣南玉擡頭,便撞上她明亮的眉眼。她笑意盈盈,眼底的喜悅毫不掩飾,像是一點跳躍的星光,讓人不由得想要多看兩眼。
李流蘇自然而然地跪坐在他對面,擡眼問道:“郎君可是還要些清淡的酒?”
蔣南玉微微擡眸,似乎有些意外:“你記得?”
李流蘇笑了,“有心,自然能記住。”她語調懶懶的,像是不經意間說出口的玩笑,可眼神卻坦蕩,帶着一點輕飄飄的試探。
蔣南玉指尖微頓,目光落在她身上“姑娘待客之道,值得稱贊。”
李流蘇唇角微勾,慢悠悠地道:“其實不值郎君稱贊,畢竟我也不是對誰都有心。”
她的語氣輕松,話裡卻透着幾分意味不明。像是抛出一枚鈎子,看他願不願意接。
蔣南玉輕輕摩挲着杯沿的指間一頓,眉宇間閃過抹不易察覺的波動,一時間沒接話。
李流蘇也不催他,撐着下巴,歪頭看了他片刻,忽然笑道:“店裡新推出了炸雞,郎君要不要試一試?”
蔣南玉略微沉思,想起家裡飯桌上蔣柔遞到他面前的炸雞,最終搖頭道:“夜已深,不宜再食,而且炸物……終歸油膩。”
李流蘇一怔,挑了挑眉,心想這男人還怪健康的。不過也好,這種男人沒準小蝌蚪活力更強一些。
随後她笑着應下:“行,聽郎君的。”
李流蘇慢悠悠地起身,走到櫃台後面,取出酒盞,開始調酒。
她沒急着動手,而是微微側頭,看了蔣南玉一眼,眼底漾着一絲意味不明的笑意,“其實這酒,原本不是這個味道。”
她語調懶散,像是随口提起,“最早調出來的時候,酒味比現在要烈得多,後來改了幾次,才變成現在這樣。”
她一邊說着,一邊緩緩倒入溫酒,酒色澄澈,泛着柔和的光。
蔣南玉指尖輕扣着杯沿,似是随意地問:“為何要改?”
李流蘇低頭取出風幹梅子,指尖輕輕掂了掂,聲音也帶了點漫不經心:“總不能人人都喜歡烈酒。”
她頓了一頓,嘴角微揚,“何況,有些人,天生就不适合喝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