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平安忽然怔住,若有所思,轉頭問道:“文大人,他......”
“這個孩子曆經諸世以來,渾渾噩噩,醉生夢死,整體上無功無過。但是成為人身,本來便是極難得的福緣,如今此世福分耗盡,他來世便不能投胎為人身。需在畜生道中輪回五百世,才能再次投胎為人。平安,把他處理了吧,我今日還有事情要告知于你。”
文判官淡淡地掃了幼童一眼,忽然意識到了什麼,深深望了葛平安一眼:“你想起自己的妻女,想向本官求情?”
葛平安點頭:“是,他幼年夭折,還沒有來得及以人類的身體好好看看這個世界的風光。屬下觸景生情,有些于心不忍。”
文判官扭過頭去:“如何處理,本官全權交給你,你自己知道應該怎麼做!這裡的人,除本官外,論辦事的能力,對條律的理解,還有誰超過你的?你都不知道怎麼辦,将來你的屬下又問誰?按照你的想法去辦吧,不要瞻前顧後。”
葛平安便看向幼魂,宣判道:“你諸世以來,皆懶散度日,無所用心,于國于家皆無所利,浪費大好人身。罰你入畜道之中為蜉蝣,朝生暮死,沉淪五百世!”
文判官輕輕一笑:“你倒是會鑽空子。這蜉蝣朝生暮死,隻消一二年,這孩子又可以重回人身了。”
葛平安慌忙跪下:“屬下自作主張,請文大人責罰!”
文判官正色道:“這就是我要告訴你的,還未回答完畢的問題。是的,我們陰司官吏,亦有自己的人格與私心,有自己的主觀看法。我們處事未必公正,人間王朝的那些亂象,我們陰司同樣也有!我前面那樣處置尤杜等人,令你替我解釋,就是想告訴你,隻要你坐在這案闆前面,你就擁有了定義權和解釋權!隻要還留在這個物質界,就免不了會有私心和欲望,但是,欲望和偏心正是推動一個人不斷前進的動力。你越是強大,爬得越高,就具有越多的自由。”
“陰差和判官,乃至于酆都大帝,多是人類來做,怎麼會沒有私心?怎麼會對人類沒有恻隐之心?怎麼能做到真正的公平公正,和冷酷無情?可是,諸神所追求的,本來就不是絕對公平。”
“你不是想問,諸神想要的是什麼嗎?我告訴你!諸神需要的是變化,是強者!能夠破碎虛空,斬三屍抛六氣,憑借自己的力量,跳出因果輪回的強者!整個宇宙的一切,都是在圍繞這個目的而運轉。當然,具體說來,不能這麼簡單概括,但是從現象角度來說,你可以這樣歸因。”
文判官說完,不等葛平安反應,便從袖中掏出一物,那是一個金鈴铛。
“這是水庸神的木铎!本官來此地時,便被賜予了先斬後奏的權力,可以私立水庸神!你想不想當強者?本官不日便要離開此處,拿了這個木铎,你就是本地水庸神。但是,你一定會遇到很多困難和挑戰,暗算。本官賜你一門神通,你依法習練,日後必成大器。”
文判官一指點在葛平安額頭,一道光芒閃爍進葛平安的陰神之軀,消失不見。葛平安大驚,不知所措。
“大人,你要走了?我.....我剛剛來此處不久,怎麼能勝任如此重任?”
文判官點點頭:“對,我要走了。平安,我告訴你,你不要擔心自己做不好,一個人的屬性是由他的選擇和職位所決定的。你選擇了做木匠,那麼你就是木匠,你選擇做神明,那麼你就是神明!将軍和農夫,都是一樣的人不同的選擇,隻要相信自己,你一定可以當此重任!”
“我奉命進入淮井之中,将封印淮河水神無支祁的金沙陣松開了一部分,緻使商朝陷入百年難遇的大洪水危機,你的妻女也受到波及。這是對參星一脈的挑釁,如今水神實沈騰出手來,必定找我算賬,上面令我辭去判官之職,歸隐幽冥,吾不能久留于此。”
葛平安眼神複雜:“洪水原來是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文判官沒有馬上回答,而是将手再次伸進衣袖搜物,拿出來時,卻是一隻極精巧輕便的竹鳥。
他輕輕吹了一口氣,那竹鳥便在空中飛舞滑翔起來,發出悅耳的鳥叫聲,栩栩如生。
“吳将軍還在時,早就說過,我們是陰神。我們負責的範圍包括降臨災禍,屠戮人民,我們陰神甚至可以遠比妖魔還要邪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