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住在她家對門十幾年，近一年沒有回來的人，此時竟坐在她家的沙發上。
他一身白衣黑褲，坐姿慵懶，背脊卻是挺直，過長的雙腿微微分開，骨節分明的手随意地搭在沙發扶手上。
那張被上天精心雕琢的臉上，帶着淺笑。
記憶碎片如同被戳了洞的氣球，一點點的滲出來。
他總是坐在這個位置等着她，給她遞來切好的冰鎮西瓜，笑着和她說：“慢點吃，沒人和你搶。”
他幫她理被塞得亂糟糟的書包，把試卷一張張鋪平，手壓在上面，問她：“今天有沒有不會的題？”
他會握着她不小心被割破的手指，一點點幫她吹氣，哄着她：“别怕，很快就會愈合了。”
可也是這個人，被另外的一個女生擁着，說她黏人，讓他離她遠一點。
“你十六哥回來了，開不開心？”
沙發上的人，先一步開了口：“初初，我回來了。”
初五的眸光短暫停滞，輕點頭：“哥。”
坨坨比往常更興奮，跳到沙發上，腦袋朝着那人的身上撞，還當自己是小時候，要抱抱。
初媽喬佳從廚房探出頭：“老初，是閨女回來了嗎？”
“是是是，你的寶貝閨女臭烘烘的回來了。”
“爸…”初五理智瞬間回籠，擡胳膊嗅了嗅，的确有在網吧裡浸染了一整夜的怪味，一股泡面和劣質皮質座椅的混合。
初建林拉着初五在沙發上坐下，剛好和那人面對面。
她沒有擡頭，執着于衣服拉鍊，修得圓潤的指甲，一格一格的刮在上面。
盡管如此，身上一直有一道焦灼的視線，緊緊追随，炙烤着她。
喬佳從廚房走出來：“你哥剛剛買了早餐，給你留了一份。”
“我吃過了。”
“和你的同學啊，他們都打算報考哪裡？”
“王越打算G大，星祺隻是說不在本地。”
“小孟呢？”
對面的人明顯動了一下，一雙大長腿随意的伸展着，隐隐有過界到她面前的趨勢。
修長的手指敲在膝上，手背上的那顆小痣，也跟着一晃一晃的。
初五的視線從他的手上移到臉上，意外的碰上了他的眼睛，漆黑中帶着探究，落在她的臉上。
一張自帶冷感的臉，連唇色都是淡淡的淺色，偏偏很招蜂引蝶。
初五移開視線：“他沒說。”
“小孟成績和你差不多，一會兒你的志願定下來，可以給他參考參考。”
“什麼？”
初建林把水果端過來，埋怨了一句：“我就說不能讓閨女去學人家包宿，這下好，腦子都不轉了。”
喬佳瞪了初建林一眼，拿出切好的橙子遞給對面的人：“來，十六，這是你最愛吃的橙子。”
宋時流接過橙子：“謝謝喬姨。”
“謝什麼謝，你趕半夜的飛機回來給小五弄報考的事，我謝還來不及呢。”
初五再次看向宋時流。
喬佳又拿了另一瓣橙子遞給她：“以後還是少通宵，看你臉都白得跟紙一樣了。”
初建林把一張紙遞過來：“閨女，你看看，這是你十六哥給你選的志願，我和你媽看了，都是好學校。遠是遠點，但現在交通發達，見一面也容易，況且你十六哥在那，我們也放心。”
初五拿起紙，不出所料，主要的幾個志願都在北市，緩緩放下：“媽，有些學校我未必能上。”
宋時流接過來：“按照你估出來的分數，R大沒問題的，其他院校更是專業任選。”
初五看向爸媽。
喬佳咧嘴笑：“我和你哥說的，你不知道你哥多關心你，怕影響你高考發揮，特地回來一趟都不準我告訴你。這次也是怕影響你心情，給我打的電話。”
初五還處于一個個的震驚中，第一時間沒有回過神來，又去看放在客廳椅子上的黑色書包。
喬佳扒拉她胳膊：“怎麼樣，有你哥打包票呢。”
初五放在膝蓋上的手指搓了搓：“謝謝哥。”
“你們兩個還說什麼謝，一會兒去給你哥買點排骨和牛腩，中午我做點好的。”
正說着，宋時流的手機響了起來，他擡了擡手，示意要接電話，邊起身邊接電話。
隐約聽到對面是女聲，溫溫柔柔的，問他什麼時候回去。
宋時流走上陽台前，聽到他的回複：“要明天。”
兩個人還不知道要聊多久，初五從沙發上站起來：“我先去洗澡。”
“那你快點，你哥好不容易回來一趟，别晾着他。”
初五洗完澡出來，隻看見宋時流和坨坨還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玩，喬佳在廚房，初建林不知道去了哪裡。
“初叔所裡有事，先走了。”
初建林在區派出所上班，有時候一天甯靜無波，有時候一天要處理十幾件事，忙得後腳跟不着地。
她點點頭，不想和宋時流單獨待在一起，走去廚房。
喬佳正在炖雞湯，揮手趕她：“我剛剛和你說什麼來着？”
“宋時流那麼大人，不需要人陪，況且有坨坨在呢。”
喬佳“啧”一聲，敲她腦袋：“别裝大瓣蒜，要叫哥，還有坨坨是條狗，是能說話，還是咋的？你都小一年沒見到你哥了，以前那麼粘他，現在怎麼不親了？”
初五撥弄着手上的辣椒段：“那都多久之前的事情了。”
“趕緊去和你哥說說話。”
“我和他沒什麼話題。”
喬佳從口袋裡掏出手機，不知道操作什麼，她的手機嗡了一聲，喬佳給她轉了一千塊錢。
“沒啥說的就帶你哥去超市逛逛，把菜買了，再給你哥買點愛吃的。”
初五從廚房出來，走到沙發前，俯視着宋時流。
“走吧，去買菜。”
宋時流從沙發上站起來，颀長的影子朝着她撲過來，嚴嚴實實的蓋住她，像是掌控了她的人生似的。
“你是不是被學生家長騷擾了？”
初五眉心微蹙：“你偷聽我打電話。”
“不要去做家教了，零花錢不夠的話，我這有。”
“以後能不能别管我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