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建林職業的緣故,所裡那些人都是老煙槍,有時候遇上案件,幾天幾夜回不來,一進辦公室,雲裡霧裡的,以為誤闖了王母娘娘的蟠桃會。
但喬佳不喜歡煙味,初建林每天回家前都會洗澡換衣服,車上更是打理的一絲不苟。
初五的視線落在宋時流的手指上,白皙修長,看不出吸煙的痕迹。
許是她的視線過于灼熱,宋時流的手指蜷了蜷,附着于手背的筋絡跟着鼓動。
初五沒有被抓包的慌亂,緩緩的收回視線,轉頭去看自己這側的窗玻璃,卻不期然的和宋時流在影子中對視。
他的那雙眼睛在黑暗的空間裡,晦暗不明,好像壓抑着狂風巨浪,卻又如山般沉寂,令人心悸。
初五轉過頭,宋時流卻已經移開視線。
車子停在酒店樓下,停車時間有限,不能送上去。他們下了車,囑咐了幾句,宋時流讓他們回去注意安全。
車子拐出好長一段路,透過後視鏡,看到宋時流還站在那,酒店大堂的光,在他的身後,而他一身白衣黑褲,像一團雪霧凝在那裡。
怎麼都叫人看不清。
初五仔細回想,過去的十幾年裡,她真的認識過宋時流嗎?
駕駛座傳來一聲歎息,初五收回視線,看過去。
初建林又是一聲歎氣。
“這是我坐在副駕駛,要是我媽坐在副駕駛,這一巴掌估計就落下去了。”
初建林“诶”了一聲:“沒法不歎氣,每次看見你十六哥就忍不住,多好的一個孩子,攤上了這麼個家庭。”
初五沉默着,不去評價宋時流的爸媽。
“當初是一點沒看出來宋文勳是那樣的人,朝三暮四的。”
初五揉着耳朵:“爸,那是多少年前的事了,你就别拿出來說了。”
“我前陣子才聽人說,宋文勳在北市還有個兒子。”
初五一頓:“什麼時候的事?”
“誰知道,關鍵那孩子還不是新生兒,好像都要上高中了。”
“高中?那不是十五六歲了?”
宋時流也才二十歲,冒出來的弟弟卻十五六歲,那宋文勳出軌的日子未免也太早了點吧?
“當初你幹媽要離婚,我和你媽還勸她多考慮,就算是為了你哥,也該忍忍,可她還是執意要離婚,八成就是知道這件事了。”
“他知道嗎?”
初建林遲疑一瞬,才明白過來問的是誰,搖搖頭:“十六那孩子什麼事都放心裡,他不說,誰能知道。”
初五猜測宋時流知道,什麼事都瞞不過他的。
“這話我沒當你媽面說過,我挺怪你幹媽的,就那麼把孩子扔給了不負責任的宋文勳。”
“爸,未經他人苦,莫勸他人善。”
“是是是,我這不是心疼你哥嘛。”初建林輕歎口氣:“怎麼就落到‘爹不疼媽不親’的地步呢?”
“沒那麼誇張。”
“怎麼沒有?自己爸在外邊有了兒子,自己媽又再婚了,可不就剩下他自己了。”
幹媽那邊怎麼樣?”
“你們沒聯系嗎?”
“聯系了,但是沒說過這些。”
“你媽她倆倒是一直聯系着,過得好像還不錯,和你哥關系倒是一般。”
初五看過來。
初建林接着說:“好像是說,你哥沒主動聯系過她,打電話過去也挺淡的。”
回到家,喬佳問初建林酒店環境好不好,東西放沒放冰箱什麼的,一聽初建林壓根沒有進去,又是逮住一頓教訓,說讓他辦事一點不靠譜。
初建林朝着初五聳肩,初五攤手:“你自己解決。”
喬佳絮絮叨叨的念着,拿起手機,屏幕敲得當當響,在等待對方接聽的過程裡,又瞪了初建林一眼。
宋時流接的還算快,不知道回答了些什麼,喬佳應着,臉色好了幾分,又囑咐他早點睡,别誤了飛機。
挂斷電話後,喬佳坐回沙發上,好像一時間失去了不少力氣。
初建林坐過去,軟聲軟語的:“老婆,你别生氣了,我下次肯定會注意的,保準把十六好好的送上樓再回來。”
初五沒打算那個自己老爸老媽柔情蜜意,打算領着坨坨回房間。
剛走到門口,還沒關門,聽見喬佳開了口。
“下次?要不是閨女的事,十六可能這輩子都不會回來。”
初五腳步一頓。
初建林說:“那不能,家在這呢,他能去哪。”
“這個家難道有什麼值得他留戀的地方嗎?這個地方對于他而言除了糟糕還是糟糕。”
初建林沉默了,想起自己在車上所形容的那句‘爹不疼娘不親’,輕輕歎口氣。
喬佳抹了把眼淚:“本來想着閨女去北市,他倆能互相照應,我也能放心,這下閨女也不去了,以後我這心啊,得一直懸着了。”
“那也不能強迫…”
初五關上了卧室門,重重的摔在床上,腦海裡想起了宋時流所說的話。
“你隻是在宣判,初初,這對我不公平。”
“你的目标不是我了嗎?”
初五的呼吸頻率慢了下來,又想起他的那句“下次”,閉上了眼睛。
真的還有下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