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不知道該怎麼形容這群人。即使是柊月,一時半會也很難找出什麼貼切一些的詞彙。
你說他們要命吧,偷了神社的鎮物,還供奉起了自己先祖害過的仮母;你說他們不要命吧?他們供奉仮母祈求平安,還奉養詛咒師,求他保護他們。
經過武力威懾,夏油傑他們從這群人吞吞吐吐的話語裡收集信息,把事情的來龍去脈還原了個大概。
由原來做生意的有錢人,一朝變成靠勞動養活自己的農民,那群做仮母生意的先祖憤憤不平,并且把這份不甘心口耳相傳了一代又一代。
後來的幾代,就隻知道繼名神社裡供奉着他們必須要祭拜的一個先祖得罪的物怪。他們抱着一種“都已經這麼久了我們過的苦日子不夠多嗎?”的貪婪心态偷走了金子打造的鎮物,但是又害怕到時候物怪會掙脫神社的束縛傷害他們,所以又請來了被通緝的詛咒師。
這個詛咒師手上血債累累,是個殺人再通過術式試圖轉換生命力給自己、以拼命追求長生而被通緝的瘋子。
兩方一拍即合,有術式出術式,有人出人。嗯,是真的、活生生的人,村子裡不夠就從外面騙、偷、搶。在這種人眼裡隻有自己的生命才能算寶貴,其他都是草芥蝼蟻。畢竟日本的神隐人群年年都有,甚至可以說很多,所以這麼些年所有人上下一心隐瞞真相,居然也沒有被發現過。
所謂的“仮母像”和仮母的關系相當于棉花糖跟棉花之間的關系——那就是,沒有關系,主打一個造型上的相似。
大概誰也想不到,或者說唯一能有腦子想到的已經被長生大計蒙蔽了頭腦,即使想到了也不願意解決。畢竟,遇到熊,隻要比同伴跑得更快就好——總之,來自于仇人後代的恐懼滋養,大概還有一些别的什麼東西,使得仮母被巫女度化得差不多的原身,能力又上了一個台階。
關于錨點,其實夏油傑他們猜了個七七八八,但是真正的錨點不在于神像,而是血脈——仇人和它生前誕下的血脈。
由血緣關系組成的村莊像是輸送着細胞的血管,成為它手下的領地。那些失蹤的“小林們”大部分都是飛鳥村空房子裡曾經的住戶以及他們的後代,少部分是賣出去的孩子,隻要他們出現在鳥取,就會被仮母想方設法地帶走。
清子小姐的未婚夫小林先生感受到的其實并不是雪乃愛的蛇尾,而是仮母拖在地上的長發。
在被捆住村民鬧哄哄的聲音裡,他們捕捉到了衣料和地面摩擦的聲音,左右環顧卻什麼都沒有,帶着一點恐怖片主角的心情擡頭,貼着山洞頂部石壁像蛇一樣前進的仮母對着他們露出一個不明意義的微笑。
當然,他們不是恐怖片主角,所以不會發出尖叫,而是同樣地露出微笑,帶着“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的狂喜。
仮母:“……”
夏油傑發出了相當欠揍的感慨:“原來咒靈也是吃一塹再吃一塹啊。”
明明已經被硝子打傷過一次,但是因為貪婪還是會忍不住地出現在這裡。可以說,不愧是從人類的負面情緒裡誕生出來的東西嗎?真的,在這方面,太像人類了。
大概這個隻有一個出口的山洞真的是個易攻難守的寶地,所以他們來了,仮母來了,現在,過來找村民算賬的雪乃愛也來了。
看到蛇尾巫女,一群人叫得比看到柊月更凄厲。畢竟身體裡還有人的部分,所以仮母對村民來說隻是模糊的影子,但是雪乃愛是真的有實體出現在他們面前,打破他們的自欺欺人、叫他們無法否認。
從昏迷中掙紮着醒來的伏黑千代看到眼前群魔亂舞的樣子,下意識地掏出咒具想要戰鬥,卻被旁邊同樣醒來的男人制止了:“枷場先生?”
枷場先生從口袋裡摸索出有了裂痕的眼鏡,打量了一下周圍,在看到五條悟他們衣領上高專标示的紐扣時才放下心來:“請問,你們是官方派來調查的人嗎?”
夏油傑記得失蹤咒術師的資料上也有這麼一個人:“是的,枷場先生,請您稍安勿躁,我們解決完咒靈以後會帶你們離開的。”
“不。”枷場先生輕輕搖頭,“我想要請求的不是這個,而是,希望你們放任她和它,解決掉這個村子。”
“這個村子,已經徹底朽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