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貪圖免費的飲酒會才答應了同級生的要求,結果不僅沒喝夠本,還将打工的錢全賠進去了。”
“抱、抱歉。”在熟人面前,完全擺不出聯誼會上裝腔作勢的樣子,被拉出烏煙瘴氣,連呼吸都不通暢的居酒屋時,幾乎要哭出來。
“我會付錢的。”睫毛心虛地顫抖着,緊盯月光下的鞋面,無論如何都不敢直視研二的臉。
“算了算了,怎麼可能讓阿葉掏錢呢。”果然隻是說說,“别看我這樣,其實靠打工掙了不少錢。”
凡上大學的日本生員,少有不打工的,萩原研二與松田陣平高中畢業後,雙雙進入了關東地區排名第二的國立,東都工業大學,松田陣平就讀于機械系,他則是經營工學系。
有超常動手能力的二人不必去做服務業的小時工,而在做技術類工種,收入是同級生的好幾倍。
“不過,肯定沒有阿葉多就是了。”
“這麼說也太……”作出副惶恐的模樣,内心也被他看似不經意的調笑給刺痛了。
‘為什麼要這麼說呢,研二?’
‘以前,從來不會……’
由港邊吹來一陣過于涼爽的風,降谷零的套頭衫抵不住風寒,萩原研二借由皎潔的月光打量着,眼神越發暗了。
在居酒屋時就發現了,阿葉可不會穿這樣的衣服。
褲子也不合身,腰打了一圈,松松垮垮地挂在恥骨上。
仿佛一伸手就能……
“如果不想去的話,還是拒絕比較好哦。”冷不丁切入了正題,連同他含笑的、甜蜜的語調都一塊兒冷了下來,與其說嚴肅,更像蟄伏着某種讓他驚懼的情感。
‘如果他發怒的話……’
像鹌鹑一樣簌簌顫抖着,卻忍不住小聲道:“沒辦法拒絕,二階堂他下課後把我攔住了。”
“……阿葉總是這樣呢,不擅長拒絕任何請求,哪怕是過分的。”
烏雲遮住了月亮,明亮的月光不在,或許是感受到凝固的氣氛吧,連越隔越遠的路燈,都發出“滋——”的一聲,毫無抵抗力地抖動着,炸開傳導電的火花。
近處的燈,忽然滅了。
萩原研二的背影沒入黑暗中。
“可卻對我與小陣平格外殘酷呢。”
他說:“你知道小陣平在得知你中榜後,滿眼興奮地撥電話,卻聽見‘空号’時的表情嗎?”
“……”
“你在抖嗎,阿葉?”
“抱歉。”萩原的聲音忽地頹喪了,混着一絲懊惱,“我不該說這樣的話,我隻是……”
又變成了和藹可親的研二醬,溫言道:“三年沒見,我跟小陣平很想念你。”
烏雲蓋住月亮,黑暗的巷道中,一切都悄無聲息地發生着。
心頭被不可名狀的負罪感籠罩,以至于連那點兒天性指引的恐懼也感受不到了。
“抱歉、抱歉。”隻能一遍遍地,如同小雞啄食般的道歉。
“我、我也不想那麼做的,研二。”
嘻嘻索索的聲響,是什麼呢?
下一秒,寬大的,混合着檸檬與桉木香調的、散發着熱意的外套蓋在他的頭上。
“該說抱歉的是我,阿葉。”他似乎歎了口氣,“是我沒控制住情緒。”
“再見到你很高興。”
風吹拂,月亮露出一個角,輕柔的月光撒在被不合身寬大衣袍包裹着的葉藏的身上,照亮了他怯懦而惶恐的臉。
研二的表情,自始自終被籠罩在陰影中。
“終末的班車已經停運了,去我家怎麼樣,阿葉?”
他引誘道:“就像三年前一樣。”
……
淩晨三點。
續了二攤的二階堂醉醺醺地從拉面店出來。
哪怕是路邊的拉面店,也豪闊地喝起燒酒,要借酒消愁啊,從沒出現聯誼到最後姑娘全走了,隻有他們這幾個大老爺們的情況。
可惡,一點都不給面子,大庭前輩,還有那半路殺出來的臭小子!
終末的班車四個小時前就停運了,打計程車回校舍也太奢華,比起露宿街頭,随便找個網吧過夜吧。
即便如此想着,大腦卻不是很清楚,四肢也柔軟無力,走起路來跌跌撞撞。
從拉面店出來時,還算清醒的智本扛着不省人事的吉良,小心翼翼地跟他确認能否一個人回家,二階堂不屑地搖了搖手,說“當然了,連你也小看我嗎”,把人吼走了,現在想想,不應該對智本那麼粗魯啊,眼前都出現重影了。
這樣下去,遲早要醉死在街道旁,也太丢臉了!
酒精侵蝕了二階堂的神經,讓他失去了人該有的警惕之心,以至于發現不了暗處逼近的影子。
“砰——”金屬制的鐵棍,狠狠敲上他的後腦勺。
一陣天旋地轉後,悄無聲息地趴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