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的金色跳躍進窗台,把書桌刷得亮晶晶一片,雪白的信紙也成了金箋。
曬到筆迹泛起幹意,再繞着少女停頓的筆尖,去瞧她的臉,非要讓她暖洋洋得伸個懶腰不可。
可少女在思考,很認真的思考。
因藥物導緻的積毒,竟然還有這個治法,開這些的藥的用意要是能參透就好了。
還有因經脈導緻的目盲,稍微提了一下有醫治之法,卻隻說了是哪一大類的草藥,治療的藥方為什麼不寫呢……
這樣想着的她,已有半刻鐘沒有落下一筆。
《憐花寶鑒》的醫術篇學到後半段,晦澀難懂的高深内容逐漸展示出全貌,她花了一個上午來研讀,進度不上不下。
耳房外,阿飛和小乞丐們在熱火朝天地打掃衛生,今天曲泠給自己放假停了一條義診,小乞丐們不想白吃曲泠的,拉着阿飛帶他們做點什麼。
小男孩小女孩的拌嘴聲,掃雪聲,阿飛的“不要鬧了”,構成了曲泠思考的背景音。
陸小鳳的消息好幾天都沒有來,李大哥那邊也是一無動靜,她挑了個時間來專心學習,看來效果甚微。
有的難題,自己鑽研實在是太難了,也許還要花幾天,她才能弄明白。
比起這個,更要命的是,有藥方提一嘴但是不說,很讓人咬牙切齒。
王憐花跳過藥方是在想什麼,是不是那個藥方不是他研究的所以就沒寫——但是導啊,你的學生需要這份資料啊,很需要啊!
如果弄不懂的話,全身上下都會很不舒服的。
她真想殺到導師面前,等等,導師飄在海上十幾年了人都找不到。
原來如此,你看這事鬧的,哈哈……
鬧麻了。
曲泠死啃了半個時辰,阿飛被小乞丐纏得沒辦法了臨陣脫逃出去買菜這種平時她會嚴加看管的事,她都沒注意到。
啃啊啃,啃到靈光一閃,下筆如有神助,曲泠大徹大悟:“原來是這個用意。”
她飛快地記完筆記,把把筆一擱,舒服了,舒服一半了。
剩下那一半,除非找到王憐花,否則她就是啃上一個月也沒有頭緒。
“阿飛!阿飛?”曲泠對着窗外喊了幾聲,“我學完了,你把藥箱拿出來我要煎藥了,阿飛?”
小乞丐們從窗外蹦出來:“不愛說話的哥哥去買菜了。”
“他買什麼菜,我才買完啊。等一下,他去買菜了?”
曲泠知道大事不妙,她跟阿飛客棧啟程前采購那一次,他可是連砍價是什麼都不知道。
他能買什麼菜啊?
說不準人家菜販子見了他就能清一清菜攤了。
曲泠拳頭硬了,阿飛回來她要看看他買了什麼。
“還有另一個哥哥。”小男孩說,“剛剛來的,在那邊等姐姐。”
另一個哥哥?
曲泠問:“長什麼樣的哥哥?”
小女孩扭捏地玩着辮子,臉紅說:“就是那個請我們吃過飯的,長得也很好看的哥哥,說話很溫柔呢。”
那就是花滿樓來了。
曲泠揉揉小女孩的頭:“姐姐去待客,你們再玩會兒好不好?”
小乞丐們乖巧地應聲。
曲泠倒了兩杯茶,坐在院子裡的青年一身藍衣,自有一股如玉般的溫和之氣,手撫着一顆無名樹。
濁世佳公子,遺世而獨立。
隻看他的神情,不會有人能發現他看不見,那樣的對樹木新生的喜悅,純粹至極。
花滿樓在檢查樹木的情況,看來是大好了:“活過來了,能熬過冬天了。”
他收回手:“上次來看還是病恹恹的,植物的生命從來都是意想不到的頑強啊。”
“你照看了它好久,它當然是領情的。”曲泠道。
花滿樓微微一笑:“這是它自己的造化,能好好的活得久些,永遠是好的。”
曲泠将茶遞給花滿樓,他沒有半點大家公子的壞脾氣,一兩銀子幾斤的普通茶葉,也能喝得像西湖龍井。
掃過雪的地還很滑,曲泠慢悠悠地走:“今天沒到飯點就來了,是要說點什麼嗎,還是無聊要和我下幾局祺?”
花滿樓遂道:“捎來了某個人的飛鴿傳書,隻是他的鴿子鬧騰得不得安甯,是捎不來了。”
陸小鳳的信鴿啄了一早上他的窗子,吃飽了飯就跑,比信主還有個性。
而麻煩很有個性的鴿子傳回來的信,寫了簡短的六個字。
“黑衣人,木道人。”
親自确認了的陸小鳳對自己的好友死心了透徹,一個字也不再多寫。
“李園我去過了,李探花說他做好了完全準備,如果有合适的時機,先發制人他也願意。”
花滿樓一一說來:“陸小鳳大概已經在回來的路上了,會比假木道人先入城。”
陸小鳳離開的日子,是花滿樓協助李尋歡在給陸小鳳打掩護,木道人入城的消息傳開後陸小鳳這個朋友必然要去見他,所以陸小鳳必須比假木道人先回來。
“回來後請他吃一頓吧。”曲泠唏噓道,“他可忒慘了。”
“那你們得一起吃一頓才行。”花滿樓揶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