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都在等這位江府的二公子的,一個答案。
他們才不認為,這位沉默寡言的二公子,會吭半句話。
有的甚至替這位二公子感到不值,明明是位能在戰場奮勇殺敵的二公子,居然會被這江府小小的婢子挑釁。
他們身為江府的旁系子弟,自然知道江府主家的規矩森嚴,嫡庶極其分明。
他們和這江府的二公子一樣,都是被家中的嫡子瞧不起的庶子。
縱使這江府的二公子天縱奇才,履立戰功,但庶子就是庶子,自然不能和尊貴的嫡子相比。
江府乃将門世家,絕不會因二公子立下戰功而高看他一眼。
畢竟,江府又不是培養不出一位将軍。
他們自然是無可奈何。
荷香瞧見這江時晏,還是同往日一樣一聲不吭。她又抿了抿唇,面上帶笑而無聲,又漫不經心地瞧了眼坐在江府二公子旁邊的江璟川,雖無表态,但她心中的陰狠心思,更是不言而喻。
你江府的二公子,受了新帝封賞又如何?還不是這江府的庶子。庶子就是庶子,怎可與大公子争輝。我在大公子身邊适逢多年,就算我家大公子的才學比你這庶子差了些,可嫡子就是嫡子,未來可是要繼承江府大統的,豈容你一個庶子冒犯。
就算你二公子一聲不啃,隐忍不發又如何?你也不過是江府之中的窩囊廢罷了。在外從軍,怕是粗鄙慣了吧。那裡懂得這江府的規矩。
她心裡愈想愈生氣,尤其是這江府的三公子,不僅讓錦枝那個賤人拿到了白炭不說,還當着衆丫鬟的面,讓我顔面掃地。
三公子,你不是很得意嗎?都能替江時晏這個賤人皆為,怎麼今時宴會,不出手了呢?
三公子,你我之間的恩怨,是時候該做個了斷了。
今日宴會,我可不能讓大公子失望,自然是要好好教教你們這群賤人規矩。
她想把,右唇輕輕揚起,眼神斜睨地看着江府兩位庶子,愈是瞧見這兩位庶子不敢多言,她更是得意得緊。
正當她認為,此舉定能成之際。突然就聽到一位老者适時接過話頭:“今日這宴會,本是為辭舊年,迎新年。大家應當高高興興得,切莫因這些瑣事壞了興緻。”
她便裝作若無其事般,随意用筷子指了指這桌上的菜肴,道:“今年的菜肴,老身自然是最喜歡着燕窩了。今年這燕窩,可是比往日的,要好上太多了。”
她講話随心,可聽着,卻有意。
衆人皆不明,她此言何意,隻好硬着頭皮,繼續吃眼前的佳肴。
再美味的佳肴,也因食者的不自在而味同嚼蠟,索然無味。
江時晏自然知道,這位老者,便是這江府的祖母了。
聽到祖母的聲音,他的思緒,頓時飄向了往日和祖母相處的時光。雖然短暫,但足以讓他彌足珍貴。
那是他第一次,真真切切地感受到,江府這個地方,除了母親,還會有老者真心實意地善待他。
他猜測,當初他能住上這寒微軒,也算是有祖母的功勞吧。
雖然寒微軒破舊,但他備受感激。
至少冬天,還能有一間像樣的居所,不是嗎?
他還知道,少時讀書時,夫子對他青睐有加,而對江時願……
畢竟江時願可是江府内的嫡子,身份自然尊貴。夫子自然不能明着表态,江時願真的不用心苦讀;隻能委婉地向這位當家祖母說道,這江府的嫡子打小就聰明地緊。
他還記得,當初夫子這話,可是當着祖母的面說的。祖母當時并沒有怪罪這夫子。
他難道還不知道,這夫子是在随意說着假話嗎?
孰是孰非,作為當局者的他,又怎會不知道呢?
那個時候,可能連他自己都沒意識到,他很失落。
他雖寡言少語了些,但聰明如他,豈會不知道,自己在這江府的境遇,屬實堪憂了些。
以前他沒住在寒微軒的時候,都是和母親璃姨娘住在馬廄裡。
他那時還沒有丫鬟跟在身邊,母子二人相依為命;不像大公子,随意漫步,就有丫鬟婆子們争相跟随。
他那時還問母親,為何大公子身邊那麼多人。
母親隻是搖搖頭,笑而不言。
而他……當初求大夫人把錦枝給自己的時候,還挨了大夫人一頓重責。最後還是被錦枝救下了的。
要是錦枝不會醫術,恐怕這偌大的江府,怕是連他這麼卑微的人兒都容納不下。
後來,他知道了。
江府的馬廄,可是連下人都不肯住的地方。
雖然這些人不會當面沖他言語,可他依舊在這隻言片語中得知,這馬廄,冬天還好。要是到了夏天,可真是奇醜無比,令人難以忍受。
這北辰國富有名望的江府,居然會讓一個庶子住在那種地方!
他是不知道該笑自己的命運坎坷,還是該怨恨江府的不公呢?
他不知道。
他從不怨恨母親,不能給他一個好的出身;但他知道,他的母親,已經盡力給他一個好的條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