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然不會怨恨她,他反而會更拼命給母親一個好的居所。
哪怕最後的代價,是陰陽相隔……
那些個下人當着他的面罵他是賤人,他很快就知道自己是這江府的庶子了。
還是個最不受寵的。
庶子嘛……自然是不能壓過這嫡子一頭的。要是壓過了,就會被人認為,日後可是個會欺君罔上的。欺君罔上的主兒,自然是會被世家族狠狠打壓的。
他江時晏處境已經很慘了,要是再被父親打壓……
他怕是連在江府活着的資格都沒有了。
他怎麼能随了江時願的意。
後來,到寒微軒的時候,連他這個曾經住過地下室的現代魂都嫌棄這個破地方。
這可比住在馬廄裡好太多了,至少還有像樣的廂房和床鋪,隻是舊了些,小心一點用也無大礙。
至少萬一有人問起他住哪,他至少也能說,自己住在一個府邸裡。
隻不過……這府邸确實也不怎麼像府邸。
雖然沒有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日子,也不過是自己和錦枝多辛苦一點,讓母親少做一點。他也沒覺得有什麼不好。
大公子偶爾會來寒微軒惡意刁難他,甚至故意砸這寒微軒破敗不堪的門,他雖憤懑,但未曾多言。
他唯一慶幸的是,這門縱使風燭殘年,但也與這常年受凍的枯樹般堅韌。
從那之後,他便比往日更加發奮讀書,拼命習武。
被大公子棄之鄙夷的玩意兒,确實他翻身的唯一出路。
雖然庶子出頭的代價是,被嫡子狠狠刁難,甚至是會被家族視為異類,不得不除之。
他亦在所不惜。
父親出征那年,他曾小心翼翼地說,他亦想從軍,亦想……保家衛國。
他知道父親并不為意,但父親也把他帶上了。隻是……生死由命。
他從不抱怨父親沒有給他很多,他隻會珍惜自己曾經擁有的一切,哪怕擁有這一切的代價,是頭破血流。
他依舊認為,這值得。
後來,他也如同衆人所說般,在軍中立下了漢馬功勞,成為了新帝唯一受封賞的江府少将軍。
雖然他是庶子,但應該沒人能想到,少時窮閻漏屋的他,長大卻能到京城進宮受封賞的将軍吧?
庶子又如何?他依舊闖出了屬于自己的一片天地。
以後,會好的。
他也漸漸從這少時思緒中回神,他十六歲與父親從軍,雖然母親和祖母萬般不舍,但他依舊頭也不回地離開。直到他十九歲,他才帶着榮耀,回到江府。
雖離他離祖母的距離很遠,可他聽到祖母的聲音,便想起年少時祖母誇獎他的那些往事。
往事流年,依舊珍貴。
他依舊不舍得,讓自己成為心裡最讨厭的模樣。
他怕他在乎的人,見他那般而悲痛欲絕。
他自然知道,祖母今時提起燕窩,自然是知道他常年在外,不能吃上這上好的佳肴。
如今守關回歸,自然也是想多與他見面吧。
他不知道原主如何看待這江府内除了璃姨娘之外,唯一能善待他的長輩。至少,擁有現代魂的他,不想讓這位老者帶着遺憾。
在現代世界,他因不懂長輩的苦心孤詣,讓長輩含恨而終;今時他幸得重生,雖不能回到當初,亦希望圓滿原主之遺恨。
他心底裡還保留着那一份幻想。
也許……這是特意給他留的吧……
他多麼希望,這燕窩,是為慶祝他立下漢馬功勞,而為他慶賀的……
怎麼可能呢?這可是大夫人鐘愛之物。都是江府的直系子弟,也就隻有江時願才能随意擁有了。
庶子,能見過此珍貴之物一面,已是不易。豈能妄圖有多餘的心思呢?
更何況,他還是個在江府最不受寵的庶子。自然是,不能奢求太多。
人要學會知足。
他心裡還是留守着那分對親情的向往。
府内深深,這樣的親情存在甚少,他依舊保留這最後一分幻想。
他終歸還是咽下了苦難,強忍了淚水。
傲骨铮铮如他,絕不能在這失了顔面,遂了小人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