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孤寡了二十多年,好不容易訂了親,說好了大婚的日子。哪裡曉得,天有不測風雲,承雍帝本來就年紀大了,有些小病小痛,又意外落水感染風寒,過了十幾日,竟然就駕崩了。
帝王駕崩,天下皆需缟素,守國喪三年。這嫁娶之事自然就行不得,隻好往後推遲。
與此同時,回真部連同執桑部趁着我朝混亂,大舉進攻邊境,洛伯父和傾川兄長臨危受命,挂帥趕赴邊疆。
京城内,風起雲湧。
新帝即位,自然要提拔一批自己的心腹股肱之臣。
朝廷大換血,雪片一樣的彈劾折子送至新帝案前,我爹遭受了前所未有的攻讦,左仆射之位搖搖欲墜。不知道有多少人盯着他頭上那頂烏紗帽,想要給他一把拽下來。
為了避禍,我爹隻好暫時告病休假在家。
也是我爹老奸巨猾,就算朝廷中看不慣他的人都知道他沒那麼幹淨,卻沒一個人能拿捏出他的把柄。
因此有人就另辟蹊徑,從我娘手底下的那些商鋪下手。一時之間,當鋪、酒樓、茶館、客棧都有了來鬧事的“客人”,店鋪聲譽大大受損。我娘和妹妹最近幾乎都住在商鋪,忙得腳不沾地。
我與洛傾川新居修到一半,被一些不帶腦子的人作為我爹失德收受賄賂的佐證,也隻能被迫停工。
因此,我家的氣氛前所未有的沉重。
我悶在屋子裡,無聊地拿着一卷書打發時間。
自從我家顯出衰退之勢後,昔日那些狐朋狗友來找我的便少了一大半,有些還來的,也被我勸回去了。
他們願意來找我,是情分。我不能拖着他們下水。
李明瑜作為新帝不學無術的親弟弟,大燕身份尊貴的閑散王爺,才不怕這些。反而帶着明羲三天兩頭往我家跑。
“鶴哥哥,我來啦!”遠遠就聽到明羲的聲音,傾川從我身邊站起身,開了小院的門。
李明瑜手裡提着個木籠子:“追衣,你猜我給你帶了什麼?”
那木籠子做工極巧,稀疏的光可以漏進去,但人從外面是萬萬看不到裡面有什麼的。
這讓我怎麼猜?
我屈起手指,敲了敲籠子。
籠子裡傳來細弱的一聲“喵~”
我了然:“是狸奴?”
“不錯!”李明瑜掀開籠蓋,頗有幾分自得,“這可是國外進貢來的稀罕品種,旁人想見也見不到呢。”
那狸奴渾身雪白,沒有一絲雜毛。生了雙剔透的鴛鴦眼,黃得澄澈、藍得清洌,像是上好的水晶。确實不愧為貢品。
我伸手去逗弄籠中狸奴。狸奴乖巧得很,主動往我手上蹭,還伸出軟舌輕舔我的掌心。
“這麼乖的小東西,你舍得送給我了?”
“這有什麼不舍得?”李明瑜臉上不見心疼之色,“再怎麼珍貴,左右不過一隻畜生。你我可是相識多年的情分。”
我心下微暖。
齊王李明瑜有多喜歡狸奴小犬,京城是人人皆知。曾經甚至為了護下一隻狸奴與昔日太子——也就是今上怄過氣。而今卻願意将這隻狸奴贈予他,可見情誼深厚。
明羲在旁邊提起:“鶴哥哥,半月後母親要在宮中舉辦百花宴,邀請京城高門世家的公子小姐們,還抱了給我相看心思。你到時候和洛哥哥可要幫我擋着些。”
大燕民風開放,百花宴裡公子小姐們可以随意交談。在宴席上一見鐘情、互訴衷腸,第二日就上門提親的事屢見不鮮。
如果我和洛傾川一直在明羲身邊與她談天,确實能避免好多想要當皇家驸馬的人帶來的麻煩。
我失笑:“眼下這京城誰不知我與傾川是一對,我們怎麼幫你擋?”
明羲眼珠子轉得狡黠:“就是因為京城都知道你們倆是一對,才好幫我擋啊。你們和哥哥最好宴會全程都和跟着我,别讓其他人靠近我才好。”
我們家眼下有敗落的趨勢,但畢竟瘦死的駱駝比馬大,我爹還占着宰相的名頭,百花宴,皇後必然是會邀請我們的。
我知曉她的盤算,說是為了她自己,其實是在不動聲色地想要幫我。但既然她沒有戳穿,我也不必直接說出來:“好啊,隻要你洛哥哥不介意就好了。”
明羲期盼地看向洛傾川。
洛傾川知道我和明羲互相無意,自然不可能再吃醋,痛快地答應。
半個月後,百花宴。
那些公子小姐們雖然沒有刻意冷待刁難我和妹妹,但也沒有往日熱情。我倒是不在意,陪在明羲身邊,和洛傾川從天上到地下地亂聊。
我妹跟着我們,跟着跟着,就跟丢了。
我一轉頭,好家夥,我妹和楊如清在一起,楊如清眼也不錯地盯着我妹,周圍人的搭讪充耳不聞,笑得活脫脫一個傻子。
楊如清是左丞的小兒子。左丞以往就是忠實的太子黨,現在太子登基,自然而然成了力挺新皇的皇黨,讓新皇在朝中行事方便不少,頗得新皇倚重,隐隐有升遷的苗頭。
楊如清在朝堂上如日中天,楊家的地位在京城自然也是水漲船高。想要巴結他們的人不少。
可惜了,楊如清眼中隻有我妹妹。
說是皇後舉辦的百花宴,但她除了宴會開始時露了下臉,就再沒出現過,由着我們自個兒在院中觀賞。
小時候那個把傾川困在皇宮刑部侍郎的小兒子也來了百花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