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了想,從腦子裡倒騰出有關這個名字的記憶。
謝度謝知秋,江南才子,和我同榜進士。據說是科舉發揮失常,他隻是三甲。後來聽說勉強過了吏部铨選,去了江南做官。
江南富庶,他日子過得快活,據說不再詩書不離手,而是流連于秦樓楚館,寫的詩多關于情愛,卻清新舒雅,也漸漸有了點名氣。
“怎麼最近喜歡上讀他的詩了?”
“謝知秋詩裡的美人活色生香,誰不喜歡?”洛傾川看向我,目光裡有了幾分逗弄的味道。
啧。
我在心裡咂嘴。
也不知道跟誰學來的這些個逗人的手段。
但明知道他是故意這樣說的,我心裡也不痛快。
一把把他手上的書拍合上,我不講理道:“不準看他的詩,看我。”
天知道我現在有多歸心似箭,恨不能登時處理完了所有事,帶着傾川回京城的溫柔鄉。
車隊進了延蒼,在人來人往的街道上緩慢穿行。
我伸手撩開車簾,打量着窗外。
當年殘破的模樣幾乎被完全覆蓋了,隻依稀看得出些許痕迹。街上每一張屬于大燕人的臉上都看不出當年戰争的陰霾。一路走來,看不見讓人惱火的蠻夷面孔。
但我心裡總有種不太好的感覺。
感覺事情太過正常了。
可能是之前的事的緣故,我總覺得,回真和執桑部不該這麼老實。
我們上午到了延蒼,中午就有執桑回真的使者找上了門。
那使者滿面笑意,殷勤谄媚至極,以前哪見過他們這副模樣?
聊了幾句閑話,那使者就把話題引到了和談身上。
“鶴公,您看,這和談的時間,是定在多久才算合适?”那使者殷切道。
我笑得春風化雨。
“回真和執桑總要準備好了誠意,我們去才方便不是?”
使者雙眼一亮:“鶴公,敝國聽說大燕使臣駕臨,早就準備好了一切,就等着鶴君帶使團大駕光臨,接收我們滿滿的誠意了。”
我不動聲色地和他打太極,不論怎樣,就是不答應他明日去談的請求。把那使者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是個陀螺,而我正拿着鞭子抽他。
使者說來說去,略去一大堆奉承的屁話,中心思想其實就一個:
希望我朝使臣能盡快,最好明天一早就去執桑,簽訂附屬國條約。他們兩個國家對天朝上國仰慕已久,希望能盡快得到大燕的庇護。
來延蒼前放出的探子處也傳來消息,說是其他的小國家聽說兩部要做大燕附屬國這件事,怕大燕橫插一腳,攻勢加大,回真和執桑已經快撐不住了。
整件事情看上去那麼的正常。回真執桑部使臣的催促也像是擔心自己催慢了,回頭一看,自個兒國都亡了。
旁邊的幾個大臣坐不住,又不好越過我直接答應,紛紛用眼神催促我,讓我快些給個肯定的回複。
出使是好差事,但耐不住邊疆苦寒,出使的其他人又不像我,能拖家帶口的來。早就歸心似箭,恨不能明天就談好所有,然後班師回朝,該封賞的封賞,該升官的升官。
我卻有些遲疑。
到了最後,我猶豫着,還是沒給使者一個确切的日期,就結束了談話。
等使臣走了,出使的衆人紛紛圍上來,問我:“鶴正使為何不答應那使者的條件,早日前去和談?”
“此事不宜多拖,拖久了,恐會橫生枝節啊。”
“鶴正使……”
我打斷他們的話。
“諸位,方才探子來報,說其餘部落對回真執桑的攻勢越來越猛,所以橫生枝節幾乎是不太可能的。最多拖久了,回真和執桑亡國。對我大燕,影響實在有限。
“其次,諸位真的不覺得,這次的事情不太對勁嗎?”
衆人不解:“還請鶴正使明示。”
“你們不覺得,延蒼郡太平和了?”我剛剛突然才意識到,我為什麼會覺得不正常。
眼下回真執桑二部情勢嚴峻,糧食估計都供給了前線,兩部的人民應當沒什麼可吃的了。
從傾川以往在邊關給我傳的信上來看,以往太平無事的時候,都有人隔三差五來偷摸搶點東西,郡裡也能看到邊疆面孔。這會子怎麼會沒有人?
我将今日入延蒼郡看到的每一幕都在腦子裡仔仔細細回放了一遍,确定連一個蠻夷面孔都沒有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