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又在想什麼？”賀修宜一隻手掰正了他的腦袋，空着的手去摘護目鏡。

“松開，我弄完了！”元嘉掙紮開來，賀修宜也不勉強。

元嘉以前所未有的認真态度做完了一份章節提綱，自信滿滿，但賀修宜隻提問了兩個地方，元嘉就閉了氣。

“我不幹了。”元嘉破罐子破摔，抱着臂生悶氣。

賀修宜看着他，元嘉瞪他，“看我幹嘛，我就這樣，是個笨蛋，你高興了吧！”

賀修宜有些無奈歎了口氣，“沒有那麼誇張，體系搭建的很完整，隻是細節上的内容填充不夠。”

元嘉以為自己耳朵壞掉了，賀修宜居然沒有陰陽怪氣笑話他。

“反正就是嫌我做的不行呗，我都說了我不行……”後邊聲音越來越小。

賀修宜拿過他的提綱，在每個提綱上又細化了一步，一邊從課本裡找内容，一邊在提綱上寫上大緻關鍵詞和頁碼。

字如其人，賀修宜的字鋒利又倜傥，把前邊元嘉寫的字襯得像超絕小學生。

元嘉一開始還裝作不想看，但賀修宜耐性十足，冷淡的聲音不輕不重地講，元嘉不知道什麼時候就順着賀修宜的思緒往下走，直到下巴墊到了賀修宜肩膀上。

“……”

“這是整個章節全部内容，我講明白了麼？”

元嘉讪讪地坐直身體，搓了搓臉，用一種無所謂地語氣說：“差不多吧。”

賀修宜把書遞給元嘉，“就是這些了，你根據剛才的提綱做個彙報PPT，對着PPT說出來就好了。”

說罷，推給了元嘉一台筆記本。

“還要做！”元嘉又震驚了，指了指牆上指向十一點的鐘表，“我要回去睡覺！”

賀修宜：“隻差這一步，趁着現在課本内容你還記得。”

“可我做的不好看！”

“醜沒事，但是隻有你自己做的才能講出來，不是麼？”

賀修宜拿着書包起身，被元嘉一把抓住，“你要走？留我一個人在這裡！”

賀修宜掏出平闆，有些好笑，“我在旁邊充電。”

元嘉：“……那還差不多。”

做PPT這種事情對A大學子來說是常事，元嘉也能做，但還是應付的水平，審美堪憂。

元嘉準備先把内容摞上去，明天再找個人給他美化一下。

夜越來越深，實驗室走廊裡寂靜無聲，秒針滴答的聲音無限放大，。

太困了，元嘉的手上不停，腦袋卻一點一點地低了下去。

我先閉上一隻眼睛休息一會兒……元嘉這麼想。

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時針已過淩晨，賀修宜短暫地從平闆上挪開眼睛，回頭看旁邊，元嘉腦袋抵在胳膊上，睡着了。

拇指還落在空格鍵上，屏幕上的光标早就彈出頁面外。

賀修宜的手落在元嘉毛茸茸的腦袋上，底下的人沒有反應，他輕輕捋了捋元嘉的頭發。

元嘉做夢夢見高中數學老師點名，正納悶他怎麼又回去上高中了，數學老師“嗷”一嗓子把他吓醒了。

草，我的PPT，不好！

元嘉猛地彈起來。

眼前的一切從模糊變得清晰，元嘉急急忙忙敲鼠标，猛然發現頁面變了。

原本隻是粗糙的底稿，現下字體、版式以及底圖全都被調整了，連他還沒來得及寫的尾巴，也已經完美的被補齊，這已經是個成稿。

頁面拉到最後，居然還有個結束動畫，是個可愛奶牛貓順着一根繩子溜下來，費力拉開一張卷軸，“感謝傾聽！”

“哼，你早做完不就行了麼！非得翻來覆去讓我做。”元嘉抱怨似的小聲嘀咕，又去拿鼠标戳那個小貓崽。

鼠标點一下，小貓崽就打滾露出肚皮一次，元嘉樂此不疲。

但，賀修宜呢？

元嘉回頭張望，外邊走廊已經一片漆黑了，甚至會議室裡的燈也隻開了他們這一半，隻有機器運轉的嗡嗡聲從四面八方擠過來。

有點過于空曠了。

這時，走廊盡頭傳來“哒-哒-哒”的腳步聲，越來越近，元嘉胳膊上的汗毛一根一根豎起來，坐立難安。

就在那聲音快要到元嘉的忍耐極限時，淡綠色的玻璃門倏地被拉開，賀修宜一臉濕漉漉地出現，元嘉一下從座位上彈起來。

“你上哪兒去了？”元嘉看着他，又下意識往門外張望。

賀修宜看他驚慌神态，側過頭，“哒哒”聲若隐若現，明白了什麼。

“去洗了把臉，怎麼？害怕。”

賀修宜頭發有段時間沒打理，前額頭發有點長，那會兒洗臉時藏了水，正絲絲縷縷往下滴，順着他挺直的鼻梁一路蜿蜒向下。

整一排走廊的燈光都關了，隻留着應急燈，賀修宜像從黑暗裡爬上岸的水妖。

元嘉隻瞥了一眼，别過臉。

“我能怕什麼？”元嘉小聲咕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