機艙的閱讀燈在夜航中昏睡,舷窗倒映着蘇月溪無神的瞳孔。她攥着銅鈴簪墜入淺眠時,耳畔突然炸開百花中學舊校舍銅鈴的轟鳴。
血月懸在音樂教室殘破的穹頂。洛聽荷被釘在鋼琴譜架上,七根染血的鎮魂釘刺穿四肢。她仰起的脖頸綻着紫黑色的勒痕,唇角卻挂着蘇月溪最熟悉的笑:"來啦?幫我結束痛苦吧。"
"不...這不是我..."蘇月溪的尖叫堵在喉間。她的手不受控地執簪刺向洛聽荷心口,簪頭的尖在觸及皮膚的霎那,洛聽荷突然大喊:"你看清楚——這簪子本該戳在第八世的我身上!"
洛聽荷的校服突然褪成民國喜服,血珠順着鎏金領口淌滿琴鍵。當她被迫擡起頭時,蘇月溪驚見那張臉竟是自己的臉——眼下綴着洛聽荷獨有的淚痣,喉間插着半截發黑的合卺杯。
"你要抛棄我多少次才甘心?"少女的诘問随管風琴狂響,"還是說..."她突然抓住蘇月溪的手捅穿咽喉,"這樣才更合你意?"
鮮血噴濺在《婚禮進行曲》的譜面。
突然,教室的玻璃突然碎裂開來,蘇月溪驚恐地發現每片玻璃裡都映着花店老闆的臉,這時的她,看起來比在花店的時候還詭異——暗紅色的瞳孔,本來還挺可愛的臉上現在遍布血迹,正以一種詭異的笑容看着她
"小心身後哦~"花店老闆的耳語混着屍腐氣刺入耳膜。蘇月溪轉身時撞進面銅鏡,鏡中的她正穿着嫁衣将簪子刺入新娘心髒,那張蓋頭下滴血的臉...分明是此刻被釘在琴架上的自己!
劇烈的颠簸将蘇月溪摔回現實。她摸到滿臉冰涼的淚漬,攤開掌心是被指甲刺破的傷痕——與夢中洛聽荷鎖骨下的烙痕别無二緻。鄰座老太太驚恐地縮向過道,面前這個這個漂亮姑娘的瞳仁正泛着妖異的金色。
舷窗外被雲層遮住的的月光突然亮起,蘇月溪喘了幾口粗氣。
又做了一個噩夢,這一路上她已經不記得自己做過幾個噩夢了,每一次夢裡的場景都不一樣,但一樣的事是每一次自己都...殺死了洛聽荷
剛才的夢裡,好像還夢到了那個花店老闆,夢醒之前,她:「你猜她此刻的傷,與你簪尖殘留的溫度是否相稱?」
終于熬到了下飛機,機場冷白的光束刺穿淩晨三點的雨幕。蘇月溪拖着行李箱轉過出發廳的立柱時,身後傳來一陣急促的小皮鞋嗒嗒聲,混雜着蝴蝶結飾品碰撞的清脆聲響。
「這位漂亮的小姐——」甜度超标的嗓音裹着橘子糖的氣味撲來,「要來一支百合花嗎?」
轉身的瞬間,蘇月溪險些撞上一捧擠滿蕾絲蝴蝶結的花束。抱着花籃的少女正歪着頭朝她眨眼,淺粉色Lolita裙撐在身後膨成棉花糖,雙馬尾上纏着的鵝黃絲帶被夜風吹得亂晃。腕間一串櫻桃手鍊随動作叮鈴作響,乍看像個人畜無害的洋娃娃——如果忽略她領口别着的曼陀羅銅胸針的話。
「你怎麼會在這?」蘇月溪後退半步,對面前之人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表示不理解
「來移植絕版玫瑰哦!」姜曼昙踮腳轉了個圈,裙擺翻湧間露出繡着荊棘紋的襯裙,「順安山裡有種叫『忘川鈴蘭』的花,隻在血月夜開花——」她突然捂住嘴,塗着奶橘色甲油的手指揪住蘇月溪衣袖,「哎呀這個要保密哦!競争對手聽到會來搶的!」
電子屏的藍光掃過她泛起水霧的杏眼,小動物般委屈的表情幾乎要沖破蘇月溪的内心防線:「人家錢包被偷了嘛...手機也摔進水溝...」她抽了抽并不存在的鼻涕,「蘇姐姐收留我幾天好不好?我白天采花絕不打擾你!晚上還能幫你插花解壓呢!姐姐~」
遠處的登機口傳來最後一道廣播。蘇月溪望着少女發梢的人造露珠——分明像極了舊校舍鬼學姐鬓邊的血淚,可這般楚楚可憐的模樣又與記憶中癫狂的她判若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