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嫣暫時穩住了洛清寒的病情,但軍營中的陰霾并未散去。洛清寒的突然病倒,如同在緊繃的弓弦上又施加了一道重壓,讓本就搖搖欲墜的軍心更加惶恐不安。敵軍似乎也察覺到了這邊的異常,攻勢愈發猛烈,同時,關于“妖女禍軍,将軍遭天譴”的流言也達到了頂峰。
更糟糕的是,那場詭異的疫病,在短暫平息後,以更加兇猛的勢頭卷土重來。這一次,疫病不再局限于普通士兵,甚至開始向中高層将領蔓延。病患的症狀也更加嚴重,高燒、咳血、神志不清,甚至出現身體快速衰竭的迹象。短短幾日,軍中就倒下了近百人,其中不乏跟随洛清寒多年的心腹。
死亡的陰影,如同實質般籠罩了整個山谷。恐慌的情緒如同瘟疫本身一樣迅速擴散。
蘇嫣幾乎不眠不休地在各個營帳間奔走,試圖控制疫情,但收效甚微。她能感覺到,這并非單純的病毒或細菌感染,而是一種……更加形而上的力量在作祟。一種冰冷的、帶着惡意的、與往生契同源的力量,正在無情地收割着生命,目标似乎直指與洛清寒有情感連接、或是對她忠誠度高的人。
而作為與洛清寒情感糾葛最深、且身負蘇凝顔力量的她,按理說應該是首當其沖的目标。但奇怪的是,除了感到日益加深的疲憊和精神壓力外,蘇嫣自身并未出現任何染病的迹象。反倒是……一直黏在她身邊的姜曼昙,開始出現了一些輕微的症狀——間歇性的低熱和乏力。
“姐姐……我好像有點不舒服……”姜曼昙無力地靠在蘇嫣身邊,原本活潑的大眼睛也黯淡了不少。
蘇嫣心中一緊,立刻為她檢查。果然,脈象有些細弱,體溫也略高于常人。
“可能是最近太累了,又有些着涼。”蘇嫣強作鎮定地安慰她,心中卻警鈴大作。難道……契約的力量因為無法直接作用于自己,開始轉向身邊最親近的人了嗎?
她看着姜曼昙那張因為不适而皺起的小臉,心中湧起一陣強烈的自責和恐懼。她不能讓曼昙出事!
就在蘇嫣心急如焚,試圖找出應對疫病和保護姜曼昙的方法時,敵軍發動了總攻。
震天的喊殺聲從四面八方傳來,密集的箭雨如同烏雲般遮蔽了天空。敵軍顯然是傾巢而出,勢要将洛清寒這支孤軍徹底圍殲于此。與此同時,軍營内部也響起了零星的厮殺聲——那些早已心懷不滿、被流言煽動的将領,終于在外部壓力的刺激下,發動了叛亂!
内憂外患,同時爆發!局勢瞬間惡化到了極點!
“将軍!敵軍攻破西面防線了!”
“将軍!王副将叛變!他帶着人沖向糧草庫了!”
“将軍!疫病……疫病營那邊快控制不住了!好多人開始發狂了!”
壞消息如同雪片般傳來。
就在這時,原本昏迷的洛清寒,竟悠悠轉醒。她似乎是被那震天的殺聲和營帳外傳來的混亂驚醒的。
“……發生……什麼事了?”她的聲音依舊虛弱,但眼神卻恢複了幾分清明和銳利。
徐校尉強忍着悲痛和絕望,将當前的危局簡要地禀報給了她。
洛清寒靜靜地聽着,臉上沒有任何表情,隻有那雙原本清冷的鳳眸,此刻卻燃燒着一種近乎毀滅的、決絕的光芒。她掙紮着想要坐起來。
“将軍!您不能動!”蘇嫣連忙按住她。她的身體根本承受不住任何動作。
洛清寒沒有看蘇嫣,目光掃過營帳内焦急萬分的徐校尉和幾名親衛,又似乎穿透了帳篷,望向外面那片混亂和死亡,緩緩開口,聲音不大,卻帶着一種令人心悸的力量:“傳我命令……親衛營,随我……死守中軍帳!其餘各部,各自……突圍!能走多少……是多少……”
“将軍!”徐校尉等人齊齊跪下,泣不成聲,“末将誓死保護将軍突圍!”
“突圍?”洛清寒嘴角勾起一抹蒼涼的苦笑,“這山谷……早已是死地。我們的氣數……盡了。”
她頓了頓,目光終于轉向了蘇嫣,那眼神複雜到了極點,有痛苦,有不舍,有愧疚,還有一種……深沉的、仿佛要将她刻入靈魂的眷戀。
“蘇嫣……”她輕輕喚着她的名字,仿佛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是我……連累了你……連累了大家……”
“不,不是你的錯!”蘇嫣握住她冰冷的手,淚水不受控制地滑落,“不是你的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