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素問在清涼的晨風中睜開眼,耳邊傳來鳥兒叽叽喳喳的叫聲,她路過庭院的水杉樹時,擡頭看了一眼,發現枝幹上竟然有一個碩大的鳥窩,成鳥正在喂食,怪道如此熱鬧。
藥廬門前更加熱鬧,聽上去似乎聚集了不少人,素問到前堂時,明月奴正叉胯站在門邊聽外面的動靜,眉頭緊皺,便問到:“怎麼了?是不是送牌匾的人?”
“是送牌匾,但……”明月奴話音未落,外面忽然響起一陣爆竹聲,将他驚得跳了起來。
喧嘩聲更大,不過這回不是亂糟糟的,而是異口同聲地喊話:“恭祝葉醫師新店開張!”
連着喊了三聲,緊接着便是敲鑼打鼓。
明月奴捂着耳朵,擡腳便要去踹門闆,素問忙上前攔住,她打開門一看,隻見外邊有四人捧着一塊紅布包着的木闆,看形狀似乎是牌匾,在他們側前方是兩個樂師,一人舉着鑼,一人抱着鼓,再往前則是兩個熟面孔了。
圖南和李重琲。
見素問露面,李重琲眼睛一亮,揚手止住了鬧聲,那些人紛紛垂下頭去,周遭頓時安靜下來。
明月奴從素問身後探出頭,見到圖南,不悅道:“師兄!大清早散什麼功呢?”
圖南讪讪地清了清嗓子,小聲道:“這……醫廬開張,有李衙内來撐場面,是我等之榮幸,将來你們在洛陽城行走定然方便許多,素問,快來向衙内道謝。”
素問示意明月奴将剩下的門闆拆了,好讓門開得大一些,自己則上前叉手行禮:“多謝衙内。”
“客氣客氣!”李重琲目光在素問臉上流連了一瞬才收了回去,笑着繼續道,“是在下冒昧,醫女姐姐不會氣惱罷?”
“不會。”
李重琲沖手下的人一揮手:“快!給葉醫師将牌匾安上!”
衆人應聲,分工而去,将門口堵住。
素問站到一邊,仰着頭看他們動作。
李重琲來到她身邊,道:“醫女姐姐,我在仙客來訂好了酒席,好慶賀你醫廬開張,你要宴請什麼人,隻管帶他們去——對了,忘記介紹自己,我姓李,名重琲——到了報我的名号,不管多少人,一定給你安排妥當。”
素問搖了搖頭:“我隻認得圖師兄,并沒有要請的人。”
“隻有圖太醫啊?那不如去絮芳閣,這一家雅緻,最适合小桌喝酒!”
素問眨了眨眼,轉頭看向李重琲,認真問道:“我該請圖師兄喝酒麼?”
李重琲一愣,反倒不知應當如何回答了,反問道:“不該麼?莫非藥聖谷不許飲酒作樂?”
“那倒沒有。”素問說罷,想到圖南先前對李重琲的猜測,道,“你來送牌匾撐場面,又給我推薦宴客的去處,按理我不該白白承你的情,所以你要找我看病麼?”
李重琲連忙擺手:“葉醫師這是什麼話?你看我像是有病的樣子麼?”
素問将李重琲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也不用号脈,便知此人家中富足,吃穿俱是精品,看他昨日當街打人的勁頭,想來也不是将情緒憋在心裡的人,因而身體甚是強壯,确實沒有什麼毛病。
而且素問也知道李重琲不是為自己求醫,她便搖了搖頭。
“就是嘛,再說了,我若是有病,去找圖太醫不也是一樣,何必非得勞煩葉醫師呢?”李重琲說完,一展折扇,嬉笑道,“我這是愛才!十分愛才!最愛小娘子這般才貌俱全的!”
素問道:“好,等你需要求醫的時候再來找我,我一定幫你治好。”
李重琲看着素問認真嚴肅的神情,一時呆住,直到被一陣歡呼聲驚醒,他擡頭看去,才發現原來是牌匾挂好了,素問也早已回了醫廬。李重琲忍不住笑了起來,收扇敲了敲自己的額頭,跟着大家一道往醫廬裡走去。
因這一番喧鬧,過不了幾日,大多數城中人都聽說了洛水南岸新開了一家醫廬,名作“安平”,方靈樞想必也是得了消息,他沒有親自來,而是托自家哥哥帶了一箱醫書送過來,方家大哥轉話道:“我三弟腿傷未愈,不便于行,待到傷好後,若小娘子願意,他一定登門拜謝。”
素問自然不需要方靈樞謝自己,不過若是他能上門來更好,于是不急着去找方靈樞,而是開始整理醫廬。
安平醫廬有醫師葉素問,有藥童明月奴,有時不時前來探望的太醫圖南,甚至還有庇護他們的李重琲,一切井然有序·,無人敢來尋釁滋事。
但也沒有病人上門問診。
“這……自然是他們有眼無珠了。”圖南如此解釋。
素問沒有聽出圖南話中有隐意,問道:“怎麼說?”
“唔……”圖南喝了口水,正苦思冥想,忽見明月奴從外面回來,如同見了救星,忙問道,“素問在家中曬藥,你怎麼跑出去玩?”
素問接過明月奴塞過來的紙條,解釋道:“明月奴沒有貪玩,是我托他去打聽方靈樞的住址,上回跟着去,倒沒記下來。”
圖南一口水險些噴出,一邊咳一邊問:“為何打聽他的住址?!”
素問早已想好說辭,道:“不是說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麼?他傷得那麼重,我自然要多關注一些。”
“但是李衙内明顯與那人不對付!你若擔心他,我暗中找人去給他醫治便是!”
“我去看看,圖師兄别擔心。”素問背着藥箱走出櫃台,向明月奴點了點頭,“你招待好圖師兄,我先去了。”
“阿姐慢走。”明月奴拍了拍自己的腰,示意道,“有什麼事随時傳信給我。”
圖南“啧”地一聲,起身要去攔人,明月奴擋住他,問:“你做什麼?”
“你做什麼?!”圖南急道,“不是和你們說過麼?那個二世祖不好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