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奴抱臂,探身出去看石水玉口中的茶樓。
素問引着石水玉入座,道:“我以為是那位小娘子來了,本來今日該來的。”
“嗯,我今日過來就是為了說這件事。”石水玉看向窗外,神情難辨悲喜,“朝馨不會再來了。”
明月奴奇道:“這裡又不收錢,為何不來?”
素問想起朝馨初次問診時,石水玉所說過的話,問道:“她遇到什麼難處了?”
“難處一直有,隻是看她撐不撐得住。”石水玉歎了一聲,難掩失望,“我猜到她會放棄,隻是沒想到這麼快。”
素問覺得奇怪:“她到底是你什麼人?你不是說素昧平生麼?為何還如此在意?”
“我不在意她。”石水玉說得斬釘截鐵,“衆生皆苦,唯有自渡,若連自己都放棄、連自己都不在意,别人何必操心?”
“确實。”素問想到了阿昭母子,她堅信醫者能治病卻無法救命,所以哪怕心裡惦記,也絕不伸手去幹預,隻在洛陽城裡等着阿昭來求助。沉默片刻後,素問看向石水玉,道:“我還是第一回見你如此沮喪。”
石水玉揚起嘴角,似笑非笑:“我以後常帶這樣的病人來,你多見幾次就習慣了。”
明月奴不悅:“我阿姐關心你,你這麼陰陽怪氣做什麼?”
石水玉一怔,詫異地看向素問。
素問溫聲道:“如果真的不在意,就不要難過,如果放不下,不如再堅持一下——她家住在何處?我去上門行醫,怎麼樣?”
石水玉連忙搖頭:“她家人不講道理,會傷到你,别去。”
“誰?誰敢傷素問?”李重琲大踏步進來,叉腰一站,十分霸道,“素問,你想去哪裡就盡管放心去,有我李重琲在,看誰敢動你一根汗毛!”
素問忽然想到兔子精的“一根兔毛”說,當即笑出聲來。
李重琲莫名,撓了撓頭,問:“哪裡好笑?”
素問收起笑容,滿臉嚴肅地搖了搖頭。
石水玉笑道:“衙内所言在理。”
李重琲得了誇贊,聳聳眉毛,眉開眼笑。
“是你!”一個嬌俏的聲音從後門傳來。
衆人一起看去,除了素問以外,其餘四人因為各個緣由瞪大了眼睛。兔子精化成的女孩跑到李重琲面前,笑眯眯地正要說話,忽聽素問輕輕一咳,她一怔之後,便打消了認恩人的想法,搭讪道:“你是誰?怎麼生得如此好看?”
素問、明月奴、石水玉:“……”
李重琲上下打量了面前的小女孩兩眼,一點不為所動,開口便煞風景:“哪裡來的野孩子?誰讓你翻去素問的院子裡了?快回家去!”
兔子精噎住,争辯道:“我不是野孩子!我就住在這裡!”
李重琲皺眉:“胡說!我怎麼沒見過你?”
兔子精求助地看下素問,素問隻能道:“她是一個朋友家的孩子,暫居此處。”
李重琲聽完,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敷衍道:“自己玩去罷,記得别給素問添麻煩!”
兔子精扁了扁嘴,“登登登”跑到素問身邊,攤開手裡拿着的書,指着其中兩個字,低聲道:“仙子,這個這個,兔什麼?”
是《詩》“王風”中的一句:有兔爰爰,雉離于羅。
自由自在的兔子,但是如今執意因報恩而陷落紅塵,還能再得自由麼?
素問擡眼,道:“爰爰。”
“我叫爰爰!”兔子精昂首完成了自我介紹。
“是挺圓。”李重琲笑着把攔路的爰爰撥到一邊,半傾過身,向素問道:“你想找誰?也不必去了,我去将人帶來。”
“不……”素問剛開口,便被石水玉打斷。
“衙内好主意。”石水玉站起身,“我帶你去。”
“有美人相陪是最好了!”李重琲蹭到石水玉身邊,笑問,“我們何時走?”
“此事有些急,衙内若是現在得空,立刻出發可好?”
“這麼快?”李重琲摸着下巴想了想,發現現在出發除了出人意料之外,并不耽誤自己任何事,便答應了下來。
爰爰紅着眼看他們你來我往地敲定了行程,眼見着李重琲與石水玉結伴出門,嘴扁了扁,道:“你不記得自己救下的兔子了麼?”
李重琲腳步頓住,一拍腦袋,向素問道:“是呢,我今日來就是想問問,兔子還好麼?”
素問微笑:“很好,已經送回九臯山了。”
“唔,那就沒我什麼事了。”李重琲沖石水玉笑眯眯地一展臂,“小娘子,我們走!”
石水玉忍笑陪他一道離開,剩下爰爰泫然欲泣。
明月奴低聲道:“敢哭就吃了你!”
撇下的嘴又揚了起來,爰爰站在門口目送一行人離去,轉身回屋時,發現明月奴去了後院,于是立刻來到素問身邊準備告狀,隻是話還未開口,她發現自己的靠山正在發呆。
爰爰順着素問的目光而去,看到了角落裡一個樸實無華的藥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