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南赧然一笑。
素問來了興趣,追問道:“她是誰?在宮裡麼?”
圖南點頭:“在宮裡,是誰卻不能說,她如今本身就遭人嫉恨,要是此事傳出去,恐怕會害了她的性命。”
“這麼嚴重?!”素問倒吸一口涼氣,連忙道,“那我不問了,你也千萬守好秘密,别和任何人說!”
圖南笑道:“我知道利害,放心罷。”
素問看出圖南努力在裝輕松,想了想,提議道:“我們不是一個師門嘛,我去義診,就等于你去了,好不好?”
圖南臉色一變,忙道:“不可!瘟疫不是小事,會要命的!”
“我和你一樣是醫師,你不怕,我有什麼可怕的?再說了,有我代替你去,你應當放心才對,要相信同門的醫術呀。”素問拍拍圖南的肩膀,笑道,“我這裡病人很少,偶爾關關門不要緊,圖師兄别擔心。”
圖南眼睛發紅,一時有些語無倫次:“素問,我……我……”
素問認真道:“是我要去的,圖師兄今日不說,來日我聽到了風聲,也還是會去,隻是等我發現的時候,恐怕瘟疫已經蔓延開來,倒不如這時候入手。”
話已至此,圖南知道自己再說便是看輕素問了,他抿住唇,思索片刻後,叮囑道:“你先等等,我将這些年攢到的瘟疫方子都找出來,或許有同源病症。”
素問點頭。
圖南決心去做,立刻便告辭離開,明月奴來到素問身後,一同看着圖南離開,道:“自己都管不好,還想管天下人。”
素問回頭看去。
明月奴抱着手臂,滿臉不悅:“圖師兄真是愛操心,原本以為隻是對我們,不想他……”說到此處,明月奴頓住,過了好一會兒,才低聲道,“吹皺一池春水,幹卿何事?”
素問認真道:“圖師兄不是多管閑事。”
“可是多事多患。”
“若是人人避兇就吉、獨善其身,這亂世恐怕永遠都結束不了了。來人間之前,我看了不少史書,每逢民不聊生,總有仁人志士挺身而出,或許處在當時,你會覺得他們螳臂當車、蜉蝣撼樹,可是站在終點看,不正是因為有他們的存在,才能一次次撥亂反正麼?”素問淡淡道,“你不願去做,沒有人會逼你,但你不該輕視他。”
明月奴垂下頭,憂心忡忡道:“我不是輕視他,圖師兄是好人,我雖不喜,但還是希望他能平安。”
素問歎了一聲,道:“不是有我們麼?盡力而救,不見得就會出事,而且再過兩年,他就離開洛陽了,屆時山高水遠,一個隐逸醫者還會有什麼危險?”
明月奴也歎氣:“人間可真麻煩,才來多久啊,就這麼多羁絆了,最好就圖師兄一個,我可不想管其他人。”
“應當不會。”素問快速回答,說完之後,心裡忽然也有些沒底,瑤山真君說過“勿動凡心”,與人的羁絆,勿論友情、愛情,是不是都隸屬于“凡心”的一種呢?
甚至于對黎民蒼生的憐憫,會不會也在“凡心”範疇之内?
但如此一說,神明該有凡心才對,一味無情的公允,還稱得上是公允麼?
“阿姐?你在想什麼?”明月奴沖素問眼前揮揮手。
素問醒神,忙回歸正題,道:“你去準備些銀錢,等圖師兄的藥方來,你先去南市按方子訂購藥草,我去疫區看看,再決定如何救治。”
明月奴道:“讓兔子精去買,我陪阿姐去城外。”
“爰爰不識字,還是你去。”
明月奴不情不願道:“那……那讓兔子精陪阿姐去,總歸身邊要有懂法力的人陪着才好,兔子精修為雖低,聊勝于無了。”
素問發現明月奴每每遇見新人,總是一番敵意,但是相處時間長了就好了,因此也不再多說,點頭答應着,轉身回屋收拾藥箱。
那廂明月奴想起來人間的正事,忙追上來問:“阿姐,不給方醫師看病了?”
素問頭也不擡:“他不讓我看,等一段時間再說。”
明月奴疑惑:“等一段時間就給看了嗎?”
素問手上動作一頓,沉默了片刻,将一套針裝進藥箱,淡淡道:“嗯,等我想清楚。”
至于想清楚什麼,素問自己也不敢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