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令]
元月回頭一看，猴八手裡抓着幾個糕點正往嘴裡塞。
“小八，肚子餓了？”
“嗯。”
“這麼晚了别吃太多東西。”
“今日實在太折騰了！吃的那點東西早就消化幹淨了。”
“行了，吃完早點睡吧！”
猴八拿了個糕點伸到元月面前，“大姐，你也吃點吧！我看你晚上都沒怎麼吃東西。”
元月搖搖頭，猴八詢問着：“大姐，你是不是在擔心公子的事？”
“來者不善，公子身負大任，我擔心……”
猴八插了句嘴，“我覺得吧……管他是敵是客！咱這楚風府也是時候該熱鬧了！”
“這話也隻有你說得出口，不過說來也是，公子連修羅場都經曆過了，區區小事何足挂齒，是我多慮了。”
這話一說，反倒是猴八惆怅了起來，“大姐，你說我是不是太沒用了，你們上陣殺敵，我卻隻能躲在山裡苟且偷生。”
“你可千萬不要這麼想，論功力，你天資聰慧，隻是還沒歸入正途。論策略，公子讓你刻的竹簡可是别有用心，每一策都是集大成之作。”
元月輕點她的鼻子，“還有你那些小聰明，雖然有時荒唐可笑，但也有可取之處。公子自然有他的考慮，你更應該對他多一點理解。”
“大姐，你真是最了解公子的人。”
元月突然一時語塞，“說什麼呢？還不快去睡，明早可沒得偷懶了。”
“哦。”
猴八鑽回被窩，感覺才躺了一會功夫就被人從床上揪起。
“哎呀！”
“臭猴子，起來！”
“你這個粗魯的女人！不懂得敲門啊！萬一我沒穿衣服呢！？”
一大早的猴八與七月就開始吵吵鬧鬧，這兩人自打相識以來就跟天生死敵似的，一個比一個犟，誰也不服誰。可偏偏訓練時常常分到一組，要麼就是兩人自己幹死，要麼就是出其不意的緻勝。
猴八大清早就被拖到訓練場，别人都在練劍陣，唯有她還在一招一式的練着劍法，别扭得跟個木頭似的。
“驢腦袋。”七月走到她身旁，一臉嫌棄的擺正她的姿勢。
猴八邊耍劍邊故意說着：“老七啊！你要是屬馬的那絕對是和倔驢一個種！”
七月一聽，兩人立刻又要幹起來，元月趕緊上來拉住。
兩人正吵着，一名男侍匆匆踏入女侍的訓練場交代幾句話，元月立即帶着大家前往思宣亭。
到了思宣亭，風玖玥正和往常一樣在亭中沏茶看書，隻不過今日亭裡另設了八個座。
“見過公子。”衆女侍單膝跪地拂手行禮。
“啪！”一個微弱的聲音從邊上傳來，猴八太久沒行這禮數，把手都搭反了。七月輕拍了一下她的手背，猴八還不知緣由竊竊私語着：“你打我幹什麼！”
七月實在無語，六月稍稍擡了擡手，猴八這才意識到，趕緊把手搭正。
風玖玥低頭沏茶，沉聲說道：“都坐下吧。”
猴八心虛的瞟他一眼，府裡人都知道，風玖玥對自己的侍陪婢女自然是有所照顧，但他更是個嚴厲的主，這要是在平日裡可不得不跪上個半日，今日如此僥幸，定是有更重要的事。
待女侍們落坐，風玖玥開口問道：“元月，宮裡情況如何？”
“公子，今日宮裡來報，請帖已經快馬加鞭發出去了，生辰宴就定在下月初一。”
“來者有誰。”
“不出所料，除了京城的達官顯貴，還有荊北若何家，大漠金麟家，江南木浦家……”
“噗……”猴八正喝着水，突然聽到木浦家的名字差點嗆死，“咳咳咳！”
大家都用異樣的眼光看她，隻有風玖玥與猴八自己心知肚明，她趕緊别過頭去。
風玖玥盯着猴八的腦袋說道：“該來的總會來。”
四月問道：“這一個月時日要從江湖各地趕來京城，來得及嗎？”
元月回答：“這還用不着我們操心，他們就算飛也會飛過來。”
大家聽了還是不解，元月看向風玖玥，見他微微颔首才繼續說道：“風行令終于又要問世了。”
“風行令！？”
猴八聽了也趕緊回過頭來，關于這風行令，從成為女侍的第一天就聽人講起，但至今還是一知半解。
風行令似乎關系着風家的存亡，以及過去的種種成敗，風家女侍除了誓死跟随主子，更要以死守令。
風玖玥肅然道：“你們要記住，今日我與你們說了這番話後，意味着你們從今往後将為此而生，也可能為此而亡。”
女侍們洗耳恭聽着，就連猴八也無比認真。
“楚風的江湖不在門第，更不在一方獨霸，在于天下間的太平盛世。我們不是生來高貴，但也絕非平庸之人，可僅憑一己之力又能如何？南疆一戰若無那三千戰死沙場的無名烈士，單憑一個風家又何足挂齒？”
“風家先祖與開國聖皇打天下時，集結各方江湖志士，未入軍冊，無番無名，以一令号之，此令就是風行令！”
猴八有些疑惑，“那風行令應該在風家，為何會落在皇族手中？”
“二十年前一場政變，江湖動蕩，大齊因此失了南疆。大局已定，父親也無法挽回，種種緣由之下，陛下便在那之後收回了風行令，至今再無歸還。父親被派至南疆，一去就是二十年。”
“那陛下現在想還了？”
風玖玥說道：“陛下已到花甲之年，有些事自然心有餘而力不足，那太子承昭深居宮内不懂江湖世事，陛下怕是不放心将風行令交于他手才出此下策。借此機會集結四大江湖世家上京，道賀是假，奪令才是真！”
五月也問：“這風行令本來就是風家的，陛下直接還了就是，為何還要大費周折？”
“二十多年了，今時不同往日，風家雖然号稱江湖第一，如今真正能服的又有幾個？曾經聽令于風家的那些人早已躍躍欲試。此番奪令就是為了讓風家再次服衆，隻可勝，不可敗！”
風玖玥起身端茶，女侍跟着起身，他拂手鄭重道：“以茶代酒，托付各位了！”
女侍也紛紛端茶，茶喝完後，風玖玥讓大家回去。猴八剛一轉身，肩上突然落下一隻手用力一按，猝不及防的腿軟一跪。
“啊呀！”
女侍們轉身一看，風玖玥正按着猴八對她們說：“這混球在這跪着，其她人先走。”
猴八擠眉弄眼的向元月求救，元月也是無可奈何。
女侍走後，風玖玥回到茶座前坐下，拿起茶案上的竹簡說道：“過來，跪這。”
猴八郁悶的起身，卻聽身後又是一聲：“誰讓你起來了？”
心裡一陣咒罵，猴八跪着挪到他身旁。風玖玥默默的飲茶看書，猴八生性好動，讓她一動不動的跪着實在煎熬。
風玖玥偏偏對她的命門摸得一清二楚，總能用各種方式治她。
也不知跪了多久，猴八時不時瞥着那竹簡上歪歪扭扭的字，越看越是模糊，昨晚折騰得累，夜裡又沒睡好，一大早就起來練劍，跪得身子搖搖晃晃，眼睛一閉，頭一倒，轉眼就睡了過去。
“啪。”
風玖玥一手拿着竹簡，一手穩穩托住她的腦袋，輕輕靠在自己腿上，繼續看着那歪歪扭扭的字。
直到一卷讀完，風玖玥卷起手中的竹簡，低頭看了看枕在他腿上流口水的猴八，擡手敲了下她的腦袋。
“啪！”
“啊！”
猴八瞬間跳起來，不知被誰擾了清夢，正要開口大罵，突然想起自己此時身在何處，瞬間犯慫的跪了下去，不敢看向身邊注視她的風玖玥。
風玖玥放下竹簡起身，猴八仰頭望他，那一臉無辜的模樣實在纏人。
“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