猴八立即起身,卻是一個沒站穩,風玖玥眼疾手快的拉住她,卻又無比嫌棄的緩緩放手。
“走。”
“去哪?”
“空桑寺。”
[阿僧]
林木蔥郁,翠竹環繞,有位藍衣小僧獨自在後山砍柴。
馬蹄踏入清流,濺起一片水花,林中突然傳來一陣馬鳴長嘯,一匹快馬疾馳而來。
小僧聽這強健有力的馬蹄聲越來越近,不禁緊張着握緊手中的斧頭,閉着眼睛嘴裡碎碎念着:“南無阿彌陀佛……南無阿彌陀佛……”
身後刮起一陣大風,馬蹄聲近在耳畔,小僧鼓起勇氣猛的一回頭,眼前壓來一陣黑影。
“啊!”
一匹黑馬高高揚起前蹄放聲長嘯着,那兩隻馬蹄如雪般白。
“哈哈哈哈!”馬鳴中夾雜着一陣放蕩不羁的狂笑,“阿僧!我回來啦!”
馬蹄落下,猴八一身白衣翩翩坐在馬背上,與初來時大相徑庭。
小僧早已吓得癱坐在地上,猴八翻身下馬,走到小僧面前俯身問道:“怎麼,不認得了?”
“玥……玥姑娘。”
猴八伸手要拉他起來,他卻躲了躲,自己爬了起來。
“玥姑娘,男女授受不親的。”
“阿僧啊,這世上也就你一人把我當成姑娘。”
“玥姑娘,貧僧法号元僧,你總是如此叫我還是有些不妥……”
猴八哪還理會他的廢話,拍着倔強對他炫耀着:“看,這就是我跟你說的倔驢!”
倔驢沖他揚了揚馬頭,一匹油黑發亮的烈馬傲然挺立在小僧眼前,與她此前描述的樣子一模一樣。
“倔驢啊!你這是什麼意思!?”猴八突然激動的看着倔驢,倔驢吭了幾聲,輕踢着前蹄。
猴八轉眼看向阿僧,笑得不明所以,她立刻翻身上馬,再次對他伸出手。
“來,上馬!”
“我不會的,這馬也是認主人的,況且男女授受不……啊!!!!”
猴八二話不說就拉住他,倔驢立刻奔騰而去,猴八用力将他甩上馬背。
阿僧在馬背上颠簸着,手腳都不知道該往哪放,猴八拉着他的手放到自己腰上。
“抓緊!”
阿僧更是吓得立刻松手,可手一松身子又要落了下去,隻能本能的抓緊猴八的衣角,閉着眼睛嘴裡又不停的念叨着:“阿彌陀佛!阿彌陀佛!阿彌陀佛……”
猴八回頭看他那窘迫的樣子,每次逗他的時候總是又好玩又好笑。
當初風玖玥連坑帶騙的把猴八綁上空桑寺,剛到寺裡那會可是一肚子怨氣,誰見着她誰就倒黴,偏偏阿僧就是那個倒黴蛋。
他被安排照顧猴八的飲食起居,打掃她居住的小院,每日進她小院都是慌慌張張的。
猴八每日都會在院裡刻着那一百策竹簡,阿僧就在小院裡掃着枯竹落葉,他要是掃了一處,她便拿着竹簡邊刻邊走,又落了一地的粉塵。
阿僧實在看不下去,便鼓起勇氣開口說着:“施主,要不您先去歇着,小僧幫您刻吧?”
“你幫我刻啊?”猴八尋思着,“那我要是餓了你又怎麼幫我?”
“自然是幫您做齋飯了。”
“可是……我想吃的是肉,你又能幫我做嗎?”
“阿尼陀佛,施主既來到這裡,理應修身養性才是。況且這佛門境地,哪裡會生出肉來?”
“哦,這樣啊……”猴八仔細盯着阿僧的小白臉,一步一步靠進,“其實吧!我也不挑剔,不如……你給我咬一口?”
“啊!”
猴八突然抓起他的手臂,把阿僧吓得大驚失色,扔下掃把便慌張的逃跑。
次日,阿僧探頭探腦的來到小院,卻望不到猴八人影。
“噼!啪!噼!啪!”
院裡傳出一陣聲響,阿僧尋聲而去,卻見猴八正蹲在角落裡砍着竹子,阿僧趕緊上前阻止!
“施主!不可啊!”
猴八一臉莫名的看着他,“阿僧啊,我這隻是在砍竹子,又不是砍你,鬼叫什麼!?”
“阿尼陀佛,這竹子是用寺裡的淨水養育的,你若砍了方丈可是要怪罪的。”
“可我刻字的竹簡用完了,我若不能刻完一百策,我家主子也是要怪罪的。”
阿僧想了想,猶豫着開口,“那……我到後山竹林幫你砍來。”
“好啊,我和你一起去!”
“不可!”阿僧吞吞吐吐的說着:“師父說了,要我看牢你,不能讓你獨自出寺的。”
“沒問題呀!我跟着你,你看牢我,我和你一起出寺!一起回來!”
“可是……”
“你要是不帶着我,我就把這片竹子都砍了!反正怎樣都要受罰,不如一次來個痛快!”
猴八說着就要揮斧砍去,吓得阿僧趕緊點頭答應。這片竹子本就是阿僧在照應,若是砍了自然十分心痛。
猴八騙得阿僧帶她出寺,在寺裡禁了許久,想逃的念頭早就煙消雲散了。如今隻想出來走走,順便找找樂子。
阿僧認真的砍着竹子,身後卻冒來陣煙,他回頭一看,猴八竟生起火來。
“施主,你這是做什麼?”
“我冷。”
“冷?這可是暑季啊?”
猴八一本正經的說着:“哦,我自幼落下病根,身子與尋常人不同。不過你放心,我生火暖一會就沒事了。”
阿僧半信半疑的繼續砍着竹子,過了一會,這煙味卻又變了味。阿僧再回頭一看,猴八竟然!在烤鳥吃!!
“你!……”
這等殺生的場面阿僧何嘗見過,一時半會急得說不出話來。
猴八邊烤着鳥邊有理的說着:“我又怎麼了?你說寺裡生不出肉,我吃這山裡的野味,又犯了哪條戒律?難道全天下的鳥都歸你們管了不成?”
阿僧回不上話,氣得坐在一旁閉目念經。猴八反倒樂得不行,從此便賴上了這小和尚。他在溪邊洗衣,她便淌水抓魚。他幫她砍竹做簡,她就把林裡的鳥打來烤着吃。最終那一百策竹簡的任務反倒成了阿僧的任務。
甯靜的空桑寺突然被一陣馬鳴擾了清淨,風玖玥與方丈在菩提樹下飲茶議事,遠遠便聽見小院裡傳來的躁動。
“我這刁奴今日能安然無恙,全得方丈庇護,多有打擾,還請方丈見諒。”
“施主不必客氣,老衲庇得了她一時,但施主卻庇不了她一世,因果輪回,一切自有天意。老衲奉勸施主應當早些放手才是。”
風玖玥反問:“若是如此,方丈所行之事又是為何?”
方丈淡然道:“老衲孑然一身,所求之事亦隻為天下安生。施主已然有太多牽絆,如此可知有違王命?”
“王命?”風玖玥竟是有些苦澀,“可我隻求一人安生罷了,若連這都做不到,要這王命又有何用?”
風玖玥起身拂禮告退,“謹記方丈教誨,晚輩告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