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廷骁強忍着喉間的腥氣，屏氣凝神将全身真氣渡給猴八。

“你是我的孩子！你要活下去！！！”

玖歌……你是我的孩子，你要活下去……

昏暗之中，猴八好像又聽到娘親的話，除此之外，耳邊有個熟悉而陌生的聲音。

她有點害怕，又忍不住想聽。

“小玖歌，不要怕。”

“爹爹在，爹爹來了。”

“爹爹接你回家。”

……

傷口的血漸漸凝住，一股氣提了上來，猴八輕咳兩聲，稍稍緩了口氣。

風廷骁仍在渡氣，再也克制不住發顫的雙手，此刻并非因為驚懼，而是氣竭。

雪崩過後，天地猶如一片亂葬崗，死寂沉沉。

腳步朝雪洞中逼近，風廷骁紋絲不動，隻想再多撐一口氣多為猴八續命。直至來者逼近，他正欲回眸，一把劍抵在他脖頸。

他認得這把劍，這幾年同他交手的晚輩，那個與南風家同樣背負王命之人。

“不要動！”風玖玥站在他身後，緊握的劍柄卻在發顫，“一旦停下她就會死！”

風玖玥看着奄奄一息的猴八，滿地的鮮血狠狠紮進他眼底，那可是他的命！

他在南川谷前已然安排截斷退路的人手，确保風廷骁不會出現在南川谷，安排她們在此不過隻是收拾殘局。他就是這般自私偏心，又怎會令她涉險。

可猴八竟然遇上風廷骁，偏偏他們在此相遇！

風廷骁的鐵血手段令人聞風喪膽，一旦碰面猴八絕非他的對手。

除非……他知道她是誰。

大雪掩蓋了罪責，風玖玥來不及細想，他不知風廷骁為何會出現在此，更不知楚風舊部有人叛變。

他一路逆着山崩地裂尋來，看到的卻是一個支離破碎的猴八，他最不想面對的事還是發生了。

風玖玥竭力克制着顫抖的雙手，丢下長劍，擡手搭于風廷骁肩頭運行真氣。

“救她，一定要救她。”

從他二十歲下南疆便開始與這位長者交手，在這片貧瘠之地明争暗鬥，立場不同，注定要站在對立面。

眼下這片修羅場上的兩個主宰者卻同時站在一面，隻為救一個人。

風廷骁沉聲問道：“你為何要救她？你是她什麼人？”

風玖玥不問也知他為何如此，風廷骁定是知道她是誰的孩子。他雖未曾見過元柳，但從母親那裡得知，猴八同元柳長着一樣的容貌。就連不苟言笑的父親，當年父親看她的神色也有所不同，他也想留下元柳的孩子。

“她是我的命。”風玖玥痛心不已，六年前，他在血泊中将她撈回來，陪着她一點一點愈合傷口，轉瞬卻又遍體鱗傷。

他無法再次承受這般結局，更無法承受失去她。

風廷骁感受到他強烈的真氣，他也亦然要将自己掏空。風玖玥是楚風家唯一的傳人，如今更是風行令主，怎會為一個女侍做到如此地步。

“你可知她是誰？”

風玖玥不願面對這個問題，隻道：“不管她是誰，她這輩子都是我的人。”

風廷骁默了默，“六年前，我帶回去的孩子又是誰？”

“她是我同父異母的妹妹，風少磬。”風玖玥坦白，時至今日已沒什麼好隐瞞，“父親為了制衡南風，六年前就将她送入南疆，讓她做你的孩子。”

“那我的孩子在何處？是你救了我的孩子？”

風玖玥一時不知該如何作答，這場屠戮楚風家難逃其咎，是他害了她。

“是我欠她的。”

“這些年……她過得好嗎？”

“她忘卻過往，不記得自己是誰，過得自在灑脫。”

“咳咳！”風廷骁難以支撐，喉嚨咳出血來，心裡卻是緩了口氣。“楚風家可有善待她？”

風玖玥認真道：“她是我的女侍，自從入了楚風府便跟在我身邊，我不會讓旁人傷害她。”

風廷骁質問：“你能護她一輩子？”

風玖玥笃定：“我會用一輩子守護她。”

“倘若她記起過往與楚風家為敵呢？”

“我……任由她處置。”

“嗯……”猴八稍稍吭了聲氣，胸口有所起伏。

風玖玥微微泛紅眼眶，強忍着酸楚，徒留一絲冷靜。

他低聲道：“你死，換她活着。”

風廷骁沒有絲毫猶豫，平靜的看着他的孩子，眼底含滿愧疚。

他淡然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