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僧微微皺眉,扔下笤帚便走出去。
猴八不以為然,等了一會就見他端着一碗熱湯回來。
元僧坐在她身邊,木碗湊到她嘴角,猴八張口喝下。
待到一碗湯喂完,他才開口道:“你若沒到南疆,我必是不會去的。”
“好好好,不去便不去。”猴八跟哄孩子似的,明明她才是病人。
“是你叫我去的南疆,我就隻同你一起去。”元僧擡手拭去她唇邊的湯水,認真道:“一起活着回去。”
猴八沒再多說什麼,她亦不知自己能走到哪裡,如今隻能走一步看一步。
“我累了。”
“睡吧。”元僧将她放平躺好。
猴八閉上眼眸,側身縮在角落裡,一陣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覺侵襲而上,從前她身子就不好,每每犯病,也有人總是守在自己身側。
為何那個将自己放在心尖上的人,讓她遭受如此苦痛,如今又來尋她做什麼……
踏出荊棘澤之際,她聽到了,她知道他來了。
那一刻,甯願自己是個聾子。
風玖玥,回不去了,再也回不去了……
猴八躺在床上,夜裡筋骨一陣酸痛,難受的翻了翻身。
元僧趴在邊上幾乎沒合眼,一聽到動靜便擡起頭來。
“怎麼?”
“吵醒你了。”猴八有些愧疚,害得他整夜都在照顧自己折騰得都沒法睡。
“無妨,我本就睡不着。”元僧起身扶她起來,“哪裡不舒服?”
猴八靠坐起來,“好多了,隻是背有些酸。”
元僧摸摸她的額頭,“還好退熱了。”
“你……躺下吧。”元僧猶豫道:“我幫你?”
猴八沒有多慮,安靜的躺下,元僧幫她趴到床上,手中輕按着她的後背。
“這樣好些嗎?”
“嗯。”猴八吭了一聲,後背又酸又痛,按着才舒服些。
“阿僧,你怎會這些?”
“以前在寺裡念經打坐,一念就是一天,筋骨時常酸痛,我同師兄們都會互相揉着。”元僧說着不免有些落寞。
猴八聽出他的失落,懊悔提這一茬,“阿僧,抱歉。”
“都過去了。”元僧将她翻了個身,“睡吧。”
猴八睜着眼睛,一絲困意都沒有,“睡不着。”
元僧沒說什麼,倒是有些困了。
“阿僧,我的爹娘和阿姐都不在了。”
“你想他們了?”
一行淚劃過她的眼角,猴八強忍着哽咽聲,“但願他們能入個好輪回”
草屋裡有一瞬靜默,接着便傳來令人安穩的聲音,“會的。”
元僧坐在地上,輕聲的誦經祈福。
“多謝。”
猴八合上眼眸,漸漸做了個夢,漆黑的森林裡閃現一絲螢光,像是螢蟲般飛到她身旁,繞着她轉一圈,撲騰着飛向一陣白光。
刺眼的光芒撬開眼簾,枯藤花草從眼底掠過,猴八颠簸在馬背上,耳邊貼着元僧的聲音。
“你醒了。”
“嗯。”猴八雖已退熱,臉色還是病恹恹的。“六姐呢?”
“跑前邊去了,說是找些草藥。”七月從身後冒出來,順帶白了她一眼。“狼心狗肺,你就一個姐嗎?”
猴八咧了咧嘴,“死老七。”
七月嫌棄道:“臭猴子。”
兩人正拌嘴,倔驢突然吭了一聲,七月立馬警惕的盯着四周。
猴八預感不妙,一陣笛聲像是從石縫中蹦出來,詭異的萦繞耳畔。
七月喊道:“快走!”
“等等!”耳邊傳來一陣嘶啦聲,猴八小聲道:“有蛇。”
一條條蜿蜒曲折的毒蛇從四面圍來,波光粼粼的蛇紋令人頭皮發麻,更為刺耳的是一聲驕橫的謾罵。
“一群賤婢!”
金穆璘從山坡後緩緩而來,身後跟着仁思和她的手下。
“金麟家?”七月厭惡道:“你又來湊什麼熱鬧?”
“大膽!本少主奉陛下之命,前來捉拿南蠻罪奴!”
金穆璘趾高氣揚的目光落在猴八身上,不屑的嘲諷道:“我當是什麼人物,不過是個廢人。”
猴八不予理會,嘴裡小聲的嘀咕一聲:“走!”
兩匹馬同時躍起,金穆璘倒也不急,隻往身側掃一眼,仁思便吹起笛子。
霎時間,毒蛇一湧而上,倔驢揚起厚重的馬蹄,一踩一個準。
七月拔劍刺穿飛撲的小蛇,底下的大蛇卻纏上馬蹄。
“老七,小心!”猴八着急的大喊。
那匹家駒被毒蛇咬了一口,頓時跪倒而下,七月差點滾進蛇堆裡。毒蛇朝她飛撲過去,瞬間卻又倉惶逃散。
“捂住嘴!”六月及時趕來,撒了一把雄黃粉,順手拽起七月,四人揚長而去。
仁思吹着笛子,毒蛇因雄黃粉不敢往前,漸漸失去控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