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用的東西！”金穆璘氣急敗壞，駕馬揚鞭緊追不舍。

猴八和元僧跑在前頭，七月同六月跟随其後。

金穆璘追了上來，一道長鞭甩去，七月反身坐在馬背上，提劍挑開利鞭。

“給我抓住他們！”金穆璘喝聲令下，手下從四面圍捕而上。

仁思率先追到猴八身側，嘴裡卻小聲說着：“快走。”

猴八詫異的看着她，來不及道謝就見一隻毒蛇竄了出來，竟是徑直咬向仁思的馬。

“小心！毒蛇失控了！”仁思故作跌倒，方才那些毒蛇在她笛聲的暗中操控下，朝着金穆璘她們撲去。

七月與六月趁亂逃離，四人馬不停蹄的奔走，直到夜幕垂落才逃到出山林。

此處有一汪潭水，月色散落在水面上晃得醉人。

六月咽了咽幹澀的喉嚨，“好渴。”

七月觀察四周，松口道：“先歇會吧。”

“累死了。”六月喘了口氣，話音剛落就從馬背上跌落。

“六姐！”猴八着急的要下馬，元僧立馬抱她下來。

“你受傷了？”七月趕緊将六月攬起，摸摸她身上也沒發現傷口。

猴八不知所措的問着：“六姐，你哪不舒服？”

“好冷啊……”六月發顫的吐着氣。

七月臉色一變，拽起她的袖口，手腕上竟有一道毒蛇的咬痕。這定是方才六月伸手攬她上馬的時候被毒蛇咬到。

“你傻呀！為何不說！”七月頓時慌了。

猴八從沒見過七月如此慌亂，再看六月的整隻手臂已是烏黑發紫。

“怎……怎麼辦？”

七月一聲不吭，猴八着急的帶着一絲哭腔，“你說啊！到底怎麼辦！？”

“别吵架……”六月吭了一聲，喘氣聲比說話的氣息還大。

她半喘半笑的說着：“我沒事，我才不怕疼呢……就是黑了點。”

六月嘴角還挂着一絲笑意，眼中卻布滿了恐懼。

“六姐！六姐！你看看我！”猴八湊到她眼前，輕撫她的臉頰。

六月眼中仿佛蒙上一層薄霧，漸漸失去焦距，“好黑……好黑啊……”

“火！我給你找！”猴八慌亂的看向四周，唯有一輪月色晃得刺眼。

“阿僧！快！”猴八突然往邊上指去，急得說不出話來。

順着她指尖的方向看去，幾隻螢蟲萦繞在樹根。

元僧立馬将螢蟲捧入掌心，伸手灑在六月面前，螢蟲也沒飛走，隻她面前閃爍，渾濁的眼中融入最後一絲微光。

七月拍拍她肩膀，嘴裡低哄着：“不怕，不怕，再也不怕了。”

猴八訝異的看她一眼，轉眼再看六月，她竟已合上了眼簾，快得來不及反應，似乎隻是睡着了。

“六姐？”猴八小聲的輕喚，像怕驚擾她似的，卻又盼着她能醒來。

寂靜的黑夜沒有任何回應，月光也收起了憐憫，一汪潭水黯淡無光，唯有幾隻螢蟲彌留人間。

這個最膽小愛哭的姐姐，走的時候竟是如此平靜。

“我錯了……我錯了……”

猴八失魂落魄的念叨着：“我不跑了，不跑了……嗚……”

“讓開。”七月拽開猴八，攬起六月的屍身。

“你做什麼！”猴八緊拽不放。

“放手。”

“不要！”猴八克制不住哭腔，乞求聲轉為尖利的嘶喊，“不走了！不走了！！！”

“不想死就閉嘴！”七月突然吼她一聲。

“沒死！她沒死！不可以！！不可以這樣啊！！！”猴八放聲大哭，遲遲不肯松手。

七月無視她的哭喊，等到她閉嘴才沉聲道：“這是無月潭，萬物沉落再無起伏。”

猴八啞然的張了張嘴，“為何？”

“一潭死水。”七月的語氣亦形同死水般毫無波瀾。

“老七，六姐走了，你不難過嗎？”

“哭死就能活過來嗎！？”七月說着又攬起屍身。

“等等。”猴八攔着她，手中整理着六月的衣着，“讓她體面的走。”

七月緩緩放下，扯下一塊布料打濕，擦拭着六月的面容。

“我們幾個姐妹當中，六姐是好看的。”猴八一說又濕了眼眶，扭過頭去不忍再看，瞥見元僧在撲騰着什麼。

元僧小心翼翼的捧着什麼過來，掀開衣布，數隻螢蟲亮作繁星。

七月同元僧一起将屍身擡到潭邊，輕輕一推，六月宛若一片葉子向潭水中飄去，螢蟲竟也跟着飛去。

六月飄至潭心，緩緩沒入水中，再也見不到了。

“六姐，走好。”猴八仰頭望着無光的暗夜，無助道：“為何如此不公？”

“老天對誰都不公平。”七月暗自抹淚，走到一旁牽起馬。

猴八垂下頭來，“老七，我真的不想走了，逃不掉的。”

七月手中一頓，生硬道：“誰想管你，你不走，我走。”

“你去哪！”

“南疆。”她擡頭喘了口悶氣，“我也是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