猴八手中一頓,聽見莽撞的腳步聲,扭頭往門口看去。
“阿姐!”也良跳進來,見他倆都快親上了,立馬刹住腳轉過身去,“咦呀呀!咳咳!!”
元僧瞬間灼紅了臉,猴八若無其事的坐起身,“說。”
“昂,那個。”也良轉回來,瞥了元僧一眼,元僧笨拙的拾起書。
“你來找我,看他做什麼?”
“切,誰要看他。”也良正經道:“我剛從黑山嶺回來。”
猴八默默攥緊掌心,元僧也豎起耳朵聽。
也良隻道:“還是沒有找到。”
屋裡一陣沉默,猴八緊緊咬着唇,這一年她從未掉過眼淚,隻有在提及七月之時會像今日這般泛紅眼眶。
也良勸着:“阿姐,你也該放下了。”
“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猴八起身離去,她一直沒有放棄尋找七月,盡管當日落下懸崖也有一絲生還的可能,就算是死也要将她的屍骨撿回來。
也良歎了歎氣,轉眼揶揄着某人:“這是學堂,當老師的也不知檢點些!”
元僧裝聾作啞,自顧整理着破破爛爛的書籍。
他還偏要湊上來問:“這回親上了?”
“胡說。”
也良嫌棄的咦了他一眼,“啧,真是沒用,下輩子也輪不到你!”
元僧抿了抿唇,“用不着你操心。”
也良一把奪過他的書,“天天隻知道抱着一堆破書,還不趕緊去勸勸阿姐。”
“你别亂碰!”
“我就碰!墨迹,你再不去老子把你的書全撕爛了!”
元僧拗不過他,拎着壺酒去找猴八。
光秃秃的樹上,雪花鋪滿枯枝,仿佛挂着一朵朵白花,哪怕隻是幻象也好。
猴八獨自站在樹下盯着枝頭,頭也不回的說着:“你也是來勸我放棄的?”
元僧走到她身邊,“我自然也想再見到七月姑娘。”
當日隻有他們知道究竟經曆了什麼,猴八不願回想過往種種,唯一希望的隻是七月能僥幸活下去。
一想起她,昔日的屈辱曆曆在目,她絕不允許再次發生。
“阿僧,你說得對,他們隻知殺戮,卻不知為何殺戮。沒有學識、沒有文明、沒有信仰,一輩子被困在這貧瘠之地,永遠被踐踏在腳下。”
猴八打開酒壺,悉數灑在樹下。
南疆的黑夜漫長無邊,仰頭卻是繁星閃爍。
篝火點亮大地,族人歡歌笑語,今夜新人成親難得熱鬧一回。
猴八一襲紅衣走來,指尖沾着紅粉落在新人額間,新郎新娘接受神女的祝福。
“白首成約,永結同心。”
她難得一笑,底下的學生平時都不敢直視她,一時竟看呆了雙眼。
“瓦沒看錯吧?這是那個兇巴巴的蛇蠍女煞神?”
“眼花了吧,她可從來不會笑。”
“瓦才八歲,哪裡會眼花嘞!?”
這些學生被送來這讀書識字,以為大人口中的神女會是個溫柔的神仙姐姐,哪知竟這麼吓人,成日不苟言笑掄着個棍子揍人,像極了書裡說的蛇蠍女人,學生們背地裡都叫她蛇蠍女煞神。
“胡言亂語,不許妄言。”元僧按住他們的頭。
“老師,你沒讀過書嗎?”
“人家書裡寫了,長得漂亮又兇狠的女人就叫蛇蠍。”
“就是。”
學生還不服氣的反駁,頓時臉色驟變。
猴八站在元僧身後,“你們老師就是這麼教的?”
……
學生哪還敢吭聲,識相的趕緊逃竄。
元僧無辜的仰起頭,小聲說着:“我沒教。”
“切。”猴八坐在他身旁,望着圍着篝火玩樂的孩子,“阿婆說,以前我爹娘在的時候也是如此熱鬧。”
“以後也會如此。”
“要是老七在的話就好了。”猴八仰頭探向黑夜,漫天星辰中尋着七星的軌迹,“阿僧,我想親自去尋她一趟,若真是屍骨無存,我也就死心了。”
“好,我陪你去。”
“你就不必了,也良同我去。”
元僧看了看她,扭頭不語。
猴八察覺到他的失落,立馬解釋着:“你可别多想,我不是不想同你去,隻是也良對黑山嶺更熟悉,再說你還得留下來教學生。”
元僧“嗯”了一聲,手中繞着杯沿,沉悶的低着頭。
猴八甚少見他如此,歪着頭問着:“你喝酒了?”
“沒有。”
她湊近一聞,身上沒什麼味道,杯子裡卻是沾着酒氣。
他從不會主動喝酒,定是小混蛋往他杯子裡偷混了酒。
“欠揍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