猴八起身要去揍人,他一把扯住她。
“是我自己要喝。”
“你……”
他緊緊捏着她的衣袖,垂眸盯着酒杯。
猴八坐下來,兩人一言不發,安靜的坐了一會。
她轉頭看向他的側顔,視線緩緩落在脖子上,擡手勾了勾他脖子上的鎖圈。元僧敏感的别過頭,這道屈辱的枷鎖對他而言早就習以為常,隻有在她面前才顯得窘迫難堪。
“阿僧,等我從黑山嶺回來,我們再一同去江南。”
他詫異的回眸,“你要離開南疆?南風家不能沒有你。”
“你緊張什麼?”猴八松開手,從容道:“先前紛争不斷我也無法抽身,如今日子終于安穩一些,族中有可用之人,我自然可以去做别的事,又不是不回來了。”
她靠近他一點,小聲道:“阿僧,你難道不想見他嗎?”
猴八與他說過承宣的事,這世上還有一個他的親人,比起他的身份,她更願意同他說起天清坊裡的老妖。
元僧聽她說起承宣,想來定是個溫柔的人,隻是不知若他知曉自己的存在會是何想法,興許也不想見到自己。
他落寞道:“你怎知他是否還活着……”
猴八亦是擔心,最後見到老妖之時已是病痛纏身。
“所以才更要去江南一趟,不隻是因為你和他,我還有事要找木浦家問清楚。”
學生偷摸躲在草堆邊上探頭探腦,這文弱書生怎敢同女煞神走這麼近,實在是想不通。
“哇,老師怎麼就不怕這蛇蠍女煞神?”
“瓦娘說,這種男人就叫怕老婆,以後會娶個母老虎回家嘞!”
“蛤?那不就和老虎住一塊?吓洗瓦啊!”
兩個拳頭落在頭上。
也良跟隻猛獸一樣蹲在身後,吓得學生捂着嘴邊不敢說話。
“小孩子瞎湊什麼熱鬧!去去去!”
學生哭唧唧的溜走,也良默默暗中觀察。
元僧又沉默了,猴八感覺今夜他很不對勁。
“阿僧,你怎麼了?”
他擡起頭,盯着她問:“玖歌,你是不是還在想他?”
猴八愣住,嘴裡吐出兩個字:“沒有。”說完起身而去。
元僧獨自坐了一會,抓起酒壺大口灌下,跌跌撞撞的追到她身後。
“為何?為何不能是我!?”
猴八腳下一頓,漠然轉身,“是誰都不重要,我誰都不需要。”
他心中揪痛,借着酒勁向她問個答案:“可你分明說過,你需要我!”
“是,我是需要你,也需要也良,更需要南風家的權勢。我對你的需要是利用,你難道分不清楚?”
“隻是利用?”他搖着頭,委屈的哽咽着:“玖歌,你莫要把我當做傻子。”
他說這些話,更像個傻子。
元僧咽下淚水,不想在她面前丢人。
“好,你若是想利用我,那就利用到底,你明知我可以為你做更多。”
猴八攥緊掌心,悶得有些說不出口,她喘了聲氣:“若有那麼一天,我會的。”
天光初亮,猴八同也良一起前往黑山嶺。
元僧同往常一樣醒來,一翻身差點滾到地上,頭疼欲裂。
床頭放着一張紙條,他起身視若無睹,捂着腦袋走到門口吹冷風,過了一會又踱回來抽起紙條,愣愣看了看,端起解酒湯喝下,喝到嘴裡還是溫熱的。
馬蹄沒入淤泥,猴八騎着馬踏入黑山嶺,刺鼻的氣味撲面而來,一如既往的令人窒息。
也良走在前面,倒坐在馬背上,架着胳膊看她。
“看什麼?你眼睛長在後腦勺嗎?”
也良勾起嘴角,“阿姐,你倆昨晚親了沒?我昨晚可是都瞧見了啊!”
猴八白他一眼,“你這眼睛是被驢踢了。”
“我可不瞎,誰都看得出那和尚對你有意思,他那雙眼睛可真是長在你身上。”
猴八皺了皺眉,“說什麼和尚,阿僧早已還俗。”
“那你為何不允?”
……
也良挑明道:“你若對他沒意思也就罷了,可你分明對他與旁人不同,你敢說沒有半點情分?”
“這麼說,你倒是對他放心得很?”
他歎了歎氣,“除了我呀,南疆都是些歪瓜裂棗的莽夫,多半也是觊觎你的權勢,根本配不上你。那小子倒是老實,人家也不圖你什麼,在你落難時便不離不棄,凡事對你言聽計從,至少絕不會欺負你。”
猴八聽笑了,“呵,除了你?那你怎麼連小姑娘的手都沒牽過?”
“我……”也良差點從馬背上摔下,“我還小不行嗎!?”
“哈哈哈哈!行,你小你小,你是小孩子嘛。”
“哎呀!”也良撓了撓頭,裝作長輩的模樣,語重心長的說着:“阿姐,你一路走來也不容易,好在身旁還有個人陪着。我知道,你如今不必依靠誰,但你也可以過得輕松一點。”
猴八稍稍晃神,又聽他念道:“不過,他若并非良人,那便趁早斷了這念想,你也斷個徹底!”
“你這是什麼意思?”
“他既已還俗,為何還整日僧來僧去的,沒個正經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