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緩緩朝她走來,臉上也戴着青銅面具。
猴八眼前頓時變得模糊起來,隻記得有一年中元節,她戴着一副青銅面具吓壞七月,半夜被吊在樹上鬼哭狼嚎,整個府邸都被她驚醒了,兩人一同被罰去掃墳。
七月蹲下來,舉起燭火照了照她臉上的神情,擡手摘下青銅面具,臉頰上露出一道淡淡的疤痕。
她輕笑一聲:“臭猴子,你來這做什麼?”
猴八愣愣的看着她,“我……我來給你收屍啊。”
“你來給我收屍?”七月放下燭火,抽出匕首割開麻繩,“差點我就要給你收屍了。”
“啪”一聲響亮。
猴八雙手捧上她的臉,這手勁跟扇了她一巴掌似的。
“你這死猴子!撒開!”
猴八用力掐着不放,試圖确認眼前真的是個活人,又用力咬自己一口。
七月跟見鬼似的大罵:“滾!有病!!!”
“老七!嗚啊!!老七啊!!!”
猴八又猛撲上去,抱着她又哭又打。
“你死哪去了啊!嗚嗚嗚……”
“你才死了!”七月嫌棄的蹬開她。
猴八抹着一把鼻涕一把淚,“我沒死,你也沒死。太好了!太好了!!”
屋外圍着一群女人,各個手裡提着家夥,聽見裡頭時不時傳出鬼叫聲,紛紛扒着門縫往裡湊。
“寨主不會有危險吧?”
“不過是個女子,寨主怎會怕她?”
“我怎麼感覺寨主被欺負了?”
“不管了!”
衆人正要沖進去,房門突然打開。
七月同猴八一起出來,身上稍顯狼狽。
底下的人竊竊私語:“寨主竟然摘了面具!?”
“看起來像打過一架!”
“那女人眼睛紅紅的,定是被寨主打哭的。”
“咳咳。”七月厲聲道:“姐妹們都聽一下,她是南風家的家主,風玖歌。”
衆人皆是驚訝的看向猴八,她們也聽說過馴服天魁的神女,庇佑南疆的天神降世,本以為是個呼風喚雨的神仙,沒想到竟同想象中的出入這麼大???
“對了,也良呢?”
猴八這才想起來,也良屁股還捅着刀。
“也良?”
“同我一起來黑山嶺的男子,你見過的,他就是當年一同在船上的小孩。”
“是他?”
七月震驚得揚眉,尴尬的看向别處。
猴八跟着她尋到柴房,感覺不妙。
“你們到底把他怎麼了?”
“沒怎麼啊,他那人高馬大的能把他怎麼的?”
猴八瞥了眼門上的層層鎖鍊,“人高馬大還能被你鎖在這兒?”
七月扯着鎖鍊,含糊道:“誰讓他比過年的豬還難摁。”
“所以呢?”
七月既抱歉又無辜的扯着笑,“我又不知道他是誰,怕他來事就往他屁股上又紮了一刀,痛暈過去了。”
“你!!!”
狹窄的柴房裡裹着屈辱的啜泣。
也良被蒙着雙眼,屁股上紮着兩把刀,血都流幹了。
“也良!沒事了沒事了!!!”
也良一看到她,委屈得痛哭告狀:“阿姐,她們欺人太甚!欺人太甚!!老子要毒死這些毒婦!把她們的屁股丢進毒罐子裡泡爛!!!”
猴八趕緊捂住他的嘴,“呸呸呸!不說了不說了!”
屋子裡傳出慘兮兮的叫聲,猴八蹲在地上熬藥,撿了根樹枝翻着黑漆漆的陶盆,連個趁手的工具都沒有。
藥還沒煮好,一股妖風又火吹滅了。
“起開,笨手笨腳。”七月擠開她,熟練的生火熬藥,心虛的嘀咕着:“這刀紮得又不深,沒幾天就好了。”
“你還有臉說?綁我也就算了,怎還能傷了我的人!”
“我哪知道是你闖入陷阱?又怎知他是何人?毒又毒不暈,若把屠夫喊來那還得了!?”
“屠夫?”
七月沒多做解釋,手裡戳着盆裡的藥渣。
猴八默默看她,回想今日碰到的陷阱,若是為了捕捉野獸根本不必如此大費周章,七月見到她并不覺得驚訝,隻有她自己恍如隔世。
“老七,我的事你都知道了?”
七月笑了笑,“整個南疆誰不知道神女大人的威名?”
“那你為何不來找我?”
“你過得好便是,我何必去瞎湊熱鬧。”
“老七,你這是什麼話?”
“沒什麼,你看看她們。”她轉頭看向别處,小女孩坐在地上咽着幹巴巴的窩頭。
七月起身走到孩子面前,掏出一顆山芋同她換,“來,吃這個。”
小女孩啃着軟軟的山芋,露出甜甜的笑容。
七月轉身把小女孩啃了一半的窩頭丢給猴八。
“你吃這個。”
猴八癟了癟嘴,用力啃了一口,硬邦邦的窩頭混着土腥味。
“你給我下毒了?”
“切,不是毒,是土。”七月回到她身邊,“這裡食物稀缺,旱地種不出什麼糧食,隻能想辦法填飽肚子。”
猴八咽了咽幹澀的喉嚨,四處看向寨子裡的女人和小孩,“她們都是從屠夫手上救下來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