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叙想起自己承諾,不再對時微說謊,改口道:“騙你的。我剛到紐約,和陸淮一起。”
“你去紐約過年?”
“嗯。”
“也挺好,那邊氛圍不錯。”
“是還不錯。你先登船吧,照顧好自己。”
“好,你也是。”
挂了電話,裴叙身體發軟,讓陸淮扶了一把才站穩。
“我沒事,”裴叙緩緩撥開陸淮的手,“走吧,咱倆在紐約城過年。”
陸淮:“說好的火車旅行?”
裴叙:“不去了,蔣時微說在紐約過年,那就是在紐約過年。”
陸淮:“……出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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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當晚,蔣時微乘坐的南極船到達拉克羅港。
裴叙踩着北京時間零點,給時微發去新祝福,時微秒回。
除此之外沒别的聯系,最多是時微拍照發朋友圈,裴叙點贊。
南極之旅結束,時微直接從南美回英國,繼續她忙碌的學期。
裴叙後遺症嚴重那事,終究還是讓家裡知道了。陳婉跟裴琰十幾年來頭一次達成共識:管住裴叙,禁止他在痊愈之前到處飛。
這麼一管,小半年過去,蔣時微和裴叙持續異國,見不上面。
七月初,時微暫居華盛頓,趕上裴叙工作最緊張的一段時間。
八月中旬,時微接到陳清越發來的結婚請柬,新郎名字寫着陸淮。
她萬分驚訝,好奇心起,心想這婚禮我一定要去。
好不容易熬到十月初,和裴叙上次見面已經過去大半年,蔣時微終于登上去往LA的飛機。
離開機場那刻,她深吸一口氣。
這是她和Eden火車旅行的終點站,也是時隔多月,和裴叙再見面的重逢地。
渾濁的水經過沉澱,漸漸澄清。
時微直奔酒店,換上一早準備好的禮服,等上門做造型的人來。
這天是整個婚禮第二天,主要包括晚宴和交誼舞會。前一天已經走完婚禮儀式,辦了家宴,蔣時微因為實習走不開而沒參加。
陳清越千叮咛萬囑咐:“儀式趕不上沒關系,第二天一定要來。”
時微乖乖答應,在酒店梳好妝按時出發。
婚禮在一座私家莊園舉行,草坪修剪齊整,四面花團錦簇。
蔣時微由侍者引領,穿過一道玫瑰拱門,走進露天晚宴場地。
新郎穿最頂級的西服,新娘穿最隆重的高定禮裙,時微卻在他們二人之外,看到着裝低調的裴叙。
他側對時微,雙手松松搭在西服褲袋,站姿像自由生長的樹,既挺拔又肆意。
清越和他說話,他彎腰傾聽,偶爾露出一點笑意,英俊得不像話。
時微光顧着看裴叙,以至于完全沒注意到,新郎臉黑得像鍋底。
她上前幾步,想叫裴叙,嘴唇剛剛掀起,眼前忽地閃過一抹靓影。
顔莉一身綠色長裙,氣質就像她的名字,清新脫俗。
她輕拍裴叙肩膀,自然揚起嘴角:“阿叙,好久不見。”
裴叙随之轉身,仿佛電影慢鏡頭延長,他隔着一個舊年相親對象的身影,撞進深愛之人的眼眸。
蔣時微站在那,不言不語,輕而易舉占據裴叙的全部注意力。
他聽不見顔莉說話,看不見顔莉疑惑的表情。直到顔莉順着他直勾勾的視線轉身,也看到時微在那裡。
近鄉情怯最适合描述他們此時此刻的心情。
十個月了,他們分别很久,再見面都不知選哪句開場白。
你好嗎?
最近過得怎樣?
你想我嗎?
我很想你。
蔣時微腳步沉重,邁不出去。還是裴叙先解凍,兩步并作一步,上前伸出雙手,想擁抱卻又停住。
我可以抱你嗎?哪怕以兄妹的身份。假如我一直是你的哥哥,就不用糾結于這個問題。
哥哥抱一下妹妹,沒有人質疑。
可我怎麼甘心隻做你哥哥,我還想要更多,我貪得無厭。
裴叙的雙手懸在那,不抱也沒來得及收回。
他問心有愧,進退不得。
陳清越看不下去了,想給這對小傻子解圍。
就這時,蔣時微伸出雙臂,輕輕抱了一下裴叙。
“哥哥,好久不見。”
因為這個擁抱,裴叙整場晚宴和舞會都心神蕩漾。
他回憶蔣時微身體的觸感,身上的香氣,說“好久不見”時溫軟的聲線。這尋常的所有,都足以令他心髒一陣陣發麻。
不知不覺間,小姑娘二十歲了。
明明高挑得像鳳凰樹,怎麼在他心裡,還是好可愛的一隻小熊。
他想起前兩天,帕丁頓熊音樂劇出預告,他站在劇院門口的大屏幕下哭。老奶奶問他為什麼哭,他說我也有一隻心愛的小熊。
“噢,小熊也來自秘魯嗎?”
“不,來自中國。”
“他是棕色的嗎?”
“是白色的,是她,我的女孩。”
蔣時微抱起來好像撲撲,是溫暖的、毛絨絨,讓裴叙着迷。
他一直一直想,一直回味,一直拒絕女士的交誼舞邀請,把裴琰氣得七竅生煙。
舞會還沒結束,蔣時微因為喝了酒,提前退場。
裴叙正苦惱邀請今晚她跳舞的人太多,一看她離開,興奮得跟中頭獎似的,立馬跟過去。
裴琰鐵青着臉攔他:“你别忘了今晚也是你的相親局。”
相什麼親,我和時微最親。
裴叙把真心話壓心底,裝模作樣說:“妹妹喝醉了,我得去看看。”
裴琰:“有傭人照顧。”
裴叙:“他們能照顧明白嗎?沒人比我更會伺候我妹。”
裴琰:“……”
裴叙甩開他爹的手臂,爹在原地長歎一氣,對妻子說:“常年提起時微都直呼其名,要麼就寶寶、祖宗換着叫。這會兒一口一妹妹,真真是此地無銀三百兩。”
林瑜欣欲言又止,寬慰道:“孩子大了,你也攔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