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菲利斯是紅河谷的一員,他幫助過我。”
“你認為他會繼續幫你,出于你的感性認識?”法比安問。
雖然聽起來法比安并不認可,但你還是堅持了你的答案。
“你需要他做什麼?”法比安追問。
“我還沒想好。”你誠實地回答:“或許我們可以先互相交流一些信息。”
“一些信息。”法比安重複了一遍你的用詞。
“是的。比如保密塔裡發生的事故,或者紅河谷的情況……”
法比安沒有說話,他隻是又端起熱茶又喝了一口。你在他暧昧不明的态度中,聲音漸漸低下去。
“報酬呢?”法比安問。
“什麼?”
“隻靠過去的友誼驅動你的朋友為你做事是不夠的。”法比安說:“你要如何保證對方告訴你的信息都是正确的,而不是引誘你誤入歧途反而被利用的?”
“我認為菲利斯不會這麼做。”你說。
“‘你認為’。”法比安重複。
你看向法比安。他讀懂了你臉上的表情,放下手裡的茶杯。
“你們之前的情誼,”法比安強調,“隻是你可以從他那裡獲取信息的敲門磚。”
法比安沾着茶水的手指在桌面上畫出一道直線。
“這是你從其他人身上獲取情報的第一關,你突破了。”法比安說。
他緊接着在桌面上畫下第二條直線:“現在,你想知道一些别人知道而你并不清楚的事情。詢問是最直接的辦法,但在那之後,你需要驗證。”法比安畫出兩道分岔的直線:“你有兩種方式,證明它,或者,捆綁雙方的利益。”
“你更喜歡哪一種?”法比安問你。
老實講,你一種也不喜歡。
“……後者吧。”你說。
至少在某些方面,你與菲利斯依然站在同一立場上。你相信這個。
“那麼,接下來你需要思考一個問題,你身上有什麼東西是值得菲利斯為之冒險的?”法比安說。
“如果從功利的角度來看,我身上沒有什麼東西是值得别人冒險的。”你自嘲地說。
“隻是你以為而已。”法比安說:“今天早上菲利斯來找過你。”
“什麼?”
“但我認為那不是你們見面的好時機。”法比安說:“在你搞清楚自己要做什麼,從他那裡知道什麼之前,我建議你不要輕舉妄動。畢竟,”法比安的眼睛擡起來看向你:“不要忘記這裡是紅河谷,而他是屬于紅河谷的一員。”
你知道法比安的這句潛台詞是在說什麼。他在暗示紅河谷并非是你的盟友。而你也很難在這種情況下去責怪法比安的自作主張。至少,你現在還能确認,他所做的行動是為你好。但為你好的背後目的是什麼,你不願深思。
你沉默地端起茶杯。
“您在鼓勵我利用菲利斯?”你說。
法比安對于你的問題沒有任何情緒波動:“你可以這樣理解。”
你捧着茶杯沒有動,半響後,你開口說:“法比安先生,有時候,我恍惚覺得您跟方奇先生越來越像了。”
法比安端起茶杯的動作頓了一瞬。
“你們都很聰明。但方奇先生的睿智時常讓我感到……害怕。”你說:“這或許是所有聰明人的通病?”
“我現在相信你們曾經真的是朋友了,雖然我甚至不确定在你們的字典裡有沒有‘朋友’這個詞。”你說出了這句至少你覺得有些冒犯的話。
法比安緩慢飲下茶水,聽着你講話,然後不緊不慢地開口:“你在期待我生氣嗎?”
“用語言激發情緒,緻使你的作用對象在心理防線衰減時向你透露本不該說出口的信息是個聰明的做法。”
法比安在表揚你。
你意識到了這一點,這讓你有那麼一瞬間覺得荒誕。但你很快重新平複了心緒。
法比安對你的教導還是有用的。你平靜地想。至少你現在選擇依然坐在這裡而不是奪門而出。
“您又在期待什麼?”你問:“希望我成為一個運籌帷幄算無遺策的大人物嗎?為什麼?隻憑一個模棱兩可的答案?但也許我根本就不是您以為的那種人。”
“我從未這樣說過。”法比安平靜地說:“是你在昨天晚上的船上做出了決定,所以我們才在這裡,克裡汀。”
你知道他在曲解你的意思,但你此時就像是在對一塊石頭說話一樣感到深深的無力。
“如果你想反悔。”法比安擡起眼睛看着你的臉:“現在還不晚。所有的一切都隻遵從你的選擇。”
他在說那些你回去後将會經曆的無妄之災。
你把臉埋進雙手,停滞了幾分鐘。法比安如同空氣一樣安靜地坐在你的對面,等待你的答案。
你長長地呼出一口氣:“我沒說我要反悔。但是……”
你把茶杯磕在桌面上,發出一聲脆響。
“我從沒打算把自己變得跟你們一樣。”你猛地站起身:“我現在就去外面找菲利斯聊聊——不帶目的地、沒有利益交換地——如果您想知道的話。”
法比安沒有動也沒有講話。他安靜地坐在那裡,看着你站起身,如一陣風一樣刮出了這間屋子。
無端地,顯得有些落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