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區禁止吸煙,梁晨煙瘾卻犯了,想要去樓梯間抽根煙,順着走廊一直往西走是内科病房,這邊的病房住的病号更多一些,烏烏泱泱的人員分布在一些檢查室門口。
梁晨穿梭在衆多人群中就連走路的速度也放慢了許多,一些身體行動不便的老年人打多需要人攙扶,心電圖室幾個大字挂在科室外面,還未走近就聽見一陣吵鬧聲。
一道不算溫柔的女聲和一道嘶啞的男生摻雜在一起,梁晨本想着繞過這個地方,但是他個子比較高,站在人群不遠處遠遠地看到了那個女人的側臉,隻一眼就認出了她。
“你憑什麼插隊啊?看不見我們在這排着隊呢?”看樣子應該是那個看起來中年男子故意去插隊,兩人的旁邊都站着一位老人。
插隊的男人面色淡然,一副無論你怎麼罵我我都無所謂的态度,一旁的女人卻是氣的臉都有些紅。
張雅凡一大早就過來給父親排隊準備按期做心電圖,周一的病号本就多,好不容易快排到兩人,中年男人竟然不要臉的硬擠到張雅凡旁邊,态度随意的說了一句:“我們先做吧,我父親的手術比較着急。”
張雅凡看了一眼男人,秃頭小眼,一點禮貌都沒用,她根本不吃那一套,明确拒絕,沒承想男人一點自覺都沒有,死纏爛打。
“好狗不擋道,你去後面排隊去。”眼見着就要到自己父親,張雅凡不想跟他有過多牽扯,做完這個檢查父親還要繼續輸液治療。
“你這臭娘們怎麼不知道好歹呢,要是你耽誤了我爸的手術,你賠的起,嗎?”
跟蠻不講理的人講道理也是對牛彈琴,她沒再理,準備扶着父親進去。
女人沒了之前的濃妝豔抹,膚色有些病态的發白,但是那雙有特色的眼睛還是讓梁晨一眼就注意到了她。
性子還挺烈。
他駐足停下,冷眼旁觀着這場鬧劇,忽然心裡生了個主意。
不講理的男人回頭看了一眼隊伍,長的見不到尾巴,看着張雅凡準備進檢檢查室,他不樂意了,上手就拉扯住她的胳膊。
張雅凡下意識地甩開,結果根本沒用。一旁站的老人想要去幫自己的女兒,她害怕男人會傷到自己的父親,所以将他往後拉了拉,自己卻順勢站到了秃頭男人的正對面。
“放開,我喊人了。”後面的圍觀群衆也漸漸有些不滿,但看着秃頭男人的氣質過于兇狠,也沒人站出來幫她。
瞧着氣勢不對,秃頭男人帶着的老人也拽了拽他的袖子,示意他不要惹事。
男人氣憤地看了一眼周圍的人,不情願的撒開了張雅凡的胳膊,準備帶着老人離開。
梁晨兩步作一步邁了上去,用左手一把彎住了秃頭男人的右臂,用力一折,男人瞬間發出一聲嚎叫。
“道歉。”他最見不得小人興事的作風,右手雖然還用白繃帶吊着,但是完全不影響他的力量。
張雅凡從那個角度隻能看見男人寬闊的後背,卻莫名熟悉。
“下一位,張振國。”醫生在裡面沖外面喊了一聲,張雅凡看了一眼男人的後背,示意父親先進去做檢查。
秃頭男人被胳膊的痛意弄得有些反激,掙紮着想起身,可哪裡比得上常年連拳擊男人的力氣。
“道歉。”
“你是誰啊,你憑什麼管我。”
“我是你大爺,快道歉。”男人帶着狠意的聲音頗有震懾力。
張雅凡在梁晨再次開口的時候就已經認出了他的聲音,和那晚喝完酒後的聲音一樣沒個正形。
怎麼會在這裡碰見他。
梁晨加重了些手中的力道,秃頭男人經不住疼痛,不甘不願地小聲說了句對不起。
梁晨壓着他轉了個方向,正對着張雅凡,兩人的視線不可避免的相交,她微微仰頭,眼神還是波瀾不驚,仿佛沒有什麼能觸動她的情緒。
“對着她大聲說一遍。”
壞人碰到壞人,比的就是誰更壞。
梁晨僅用一個胳膊就把男人制得服服帖帖。
“妹妹啊,剛才對不起了。”
張雅凡視線依舊停留在梁晨身上,聽完秃頭男人的道歉她也隻是冷冷的、沒有任何感情地對面前這個高自己一頭的男人說了一句:“放了他吧。”
梁晨從那雙單眼皮的眼睛上移開視線,手腕一松,秃頭男人就酸軟在了地上,然後迅速起身捂着胳膊走遠,連身後跟的老人都沒顧上。
鬧劇結束,周圍人的眼神投向了這個唯一仗義出手的男人。
張雅凡這次沒有對他說一句話,裝作不認識他,轉身推門進了檢查室,看着如避瘟神似的女人,梁晨摸了摸鼻尖。
還真是沒良心。
不過,他喜歡。
此刻也沒了抽煙的心思,他尋了處角落的空閑座椅坐下等着女人出來。
逃得了一時,能逃一世嗎。
檢查不過幾分鐘就完事,張雅凡手中拿着報告單扶着老人出來,視線在周圍巡視了一圈。
沒人,她小心地松了口氣。
這次父親的病複發的頻率多了不少,她有些擔心會不會情況變糟,“爸,先去輸液吧,我去問問醫生。”
老爺子帶着黑色帽子,步伐沉重,氣力不足的說了一聲好。
張雅凡拿着報告單從主治醫師的辦公室出來時,完全一副被抽幹了精氣神的樣子,就連面前站着一個人也沒發現,滿腦子裡都是剛才醫生說的要馬上手術,不然會有生命危險。
直到撞進了一個堅硬的胸懷中,鼻間傳來的痛意讓她徹底崩潰。
一直堅強的人在最敏感的時候是受不得什麼打擊的,稍有不慎,就可緻命。
梁晨沒想到這女人就這麼迎面撞了上來,還扯到他右臂的傷口,等到疼痛沒有這麼激烈的時候他發現對面的女人還在低着頭。
心覺怪異,他看了一眼女人的頭頂。
“你沒事吧。”
淚水如海水決堤般流下,她真的很想忍住,但是就是控制不住,幾聲輕微至極的嗚咽聲斷斷續續地傳來,梁晨才知道,她竟然哭了。
手足無措的緊張感在女人哭的滿臉淚水擡頭看自己的時候達到極緻,“你…别哭啊,我…”
他也沒做什麼事啊,來往的行人紛紛将目光投向這對表情古怪的男女身上,女人哭的梨花帶雨,男人一臉的無措。
梁晨一向最見不得女人哭,更談不上怎麼安慰。
他咬了咬牙,在周圍投來的幾束視線中擅自做主拉起了女人的手,那如璞玉般冰涼的溫度讓他眉心一皺,步梯間幾乎沒有什麼人,梁晨拐了個彎将女人帶進了裡面。
情緒來的快,卻不是那麼容易趕走,連成珠子的眼淚被張雅凡攔腰折斷,她胡亂擦了擦眼淚,止住了哭腔,眼睛紅腫的像核桃。
梁晨哪見過這種場面,一雙眼睛緊緊盯着女人的神情,除此之外他也不知道自己要幹什麼。
憋了半天才說了一句:“你别哭了。”兜裡有一包沒有拆封的衛生紙,他拿出來遞給女人。
張雅凡低頭看着那雙青筋明顯的寬大手掌,伸手,接過了紙巾。
“謝謝。”剛哭過的聲音擰着一股沉悶的厚重感。
“你……遇到什麼困難了嗎?”梁晨看着她傷心難過的樣子,暫時将心中的問題壓住,現在還不是提那件事的時機。
柔軟的紙巾在女人嬌嫩的皮膚上滑過,團成團後被她緊緊握在掌心中,她忽然擡起頭打量着面前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