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單的病号服在他身上短了一大截,右手吊着繃帶,寸頭顯得他精神飽滿,絲毫沒有病氣,眉間的疤痕給他增添了一絲痞氣和狠勁,雖然沒了那日在遊艇上的風光無限。
但是張雅凡覺得,他應該會是個好人。
因為那晚他在遊艇上并沒有強迫自己。
梁晨坦然地接受着她打量的視線,毫不退縮。
話鲠在張雅凡的喉嚨間,卻怎麼也說不出來。
“你有什麼話要對我說?”梁晨看出了她的猶豫、糾結,好心的自己開口問她。
像是下定某種決心,張雅凡舔了舔幹涸的嘴唇,咬了咬牙,說了幾個字。
“你能借我50萬嗎?”短短幾個字,張雅凡覺得自己的尊嚴再次被撕碎成紙片,漫天飄揚,指尖掐進皮膚中,末了,她又補了一句,
“我可以為你做任何事情。”說這句話的時候她已經無法直視眼前的男人,相比于她唯一親人的命來說,其他的早對于她來說已經不重要了,包括身體。
梁晨聽明白了她的言外之意,那晚的她如具木偶般履行着自己的工作,卻又在聽到自己放過她的時候對自己說了句謝謝。
他又怎麼會不知道她是被強迫的。
同為蜉蝣,本就在這世俗中渺如蝼蟻。
“可以,但是你得先回答我幾個問題。”
50w他還是拿得出手的,于公于私,他都想幫這個女人。
張雅凡擡頭,哭過的瞳孔泛着光。
“你是被迫去那個地方工作的?”
張雅凡點了點頭。
“你要這錢是為了給那個老頭治病?”
“嗯,他是我的養父。有先天性心髒病和腎病。”
梁晨萬萬沒想到會是這個答案,他一時沒作聲。
“手機号和銀行卡,我給你轉賬。”
第三個問題他沒問出口,兩人的對話因為徐舟野的電話暫時終止。确認錢到賬後,梁晨才離開樓梯間。
張雅凡愣愣地看着男人離開的背影,大聲喊了一句:“你在哪個病房?”
“23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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術後第二天傷口已經沒有那麼痛了,徐舟野就讓人把止痛泵給去掉了。術後上廁所是個問題,徐舟野躺在病床上瞟了一眼在沙發上認真處理工作的沈令姒,一時沒好意思開口打擾她。
右臂上的傷好說,但是這個頸椎骨折讓他無法一個人從床上坐起來。
徐舟野輕擰眉頭靜默了好一會兒,最後選擇默默地拿起手機給梁晨打了一個電話,今早就聽說他已經醒了,依照他的性子,還真不一定能在病房内乖乖呆着。
沈令姒處理完手頭上的幾個文件,扭頭看了男人一眼,手機剛被挂斷,徐舟野果然猜的沒錯。
這小子真的閑不住。
“你剛才給誰打電話呢?”沈令姒開口問了一句。
徐舟野眼睛輕飄飄地轉到她所在的方向,“梁晨。”
“哦。”
“我讓他來一趟。”
“你……”徐舟野悶了半天,話說一半停了下來。
沈令姒看着他略顯怪異的神情,将手中的筆記本合上,從沙發上站了起來。
“我怎麼了?”
“你忙完了?”
“嗯。”
“哦。”
怎麼奇奇怪怪的,磨磨唧唧可不是他的作風。
沈令姒盯了他幾秒,眼角含笑,反問道:“你是不是想上廁所?”
早上剛輸完兩瓶液,更何況他還被自己灌了不少水。
見她猜中自己心事,徐舟野倒也沒扭捏。
“你過來扶我一把。”
這男人還害羞起來了?
沈令姒憋着笑走到男人身旁,想着怎麼用力才能避開他的傷口。
“你抓住我的肩膀,借我些力。”
男人的脖子和右臂都被上了夾闆,一片青灰色,沈令姒無從下手。
“我怕碰到你傷口。”連帶着語氣中都帶上了一絲小心翼翼。
徐舟野倒覺得無所謂,還安慰她,“沒事,夾闆都固定住了,你要是不放心左臂上多用些力就好。”
他眼神中帶着信任,沈令姒看了男人半響,下手去找合适的點位。
右臂不敢用力,她将全數力氣都放在了他的左臂間,隔着薄薄的衣料,男人結實有型的肌肉觸感明顯,确保不會弄疼她,她有些緊張的緩了口氣。
“你準備好了嗎?”沈令姒的半個身子都懸在男人的上方,兩人之間的距離不過半尺。
徐舟野看着沈令姒無意識蹩起的眉毛,察覺出她的緊張,胸腔内發出了一聲輕笑,“你别緊張,又不是進手術室。”
手術室這三個字在沈令姒的字典中是違禁詞,聽到這,她沒忍住捶了幾下他的左肩,聲音有些發悶。
“你趕緊呸呸呸,什麼手術室,你還想再進一次手術室嗎?”
沈令姒站直了身子,神色忽然變得嚴肅起來,看起來是真生氣了。
徐舟野被她突如其來的情緒弄得有些措手不及,但尋思了幾秒鐘後他明白了她的情緒來源。
沈令姒的眼角已經有些泛紅,五官在如巴掌大的小臉上擰成一團。
徐舟野知道這是惹到她的傷心事了。
“老婆,我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