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琰要挨揍了。
吃完晚飯後的半小時,司融将碗筷洗刷幹淨,出了廚房,眼神冒着絲絲涼氣。
陳琰對此一無所知,還坐在客廳裡擺弄識字卡片。這些字她已經全部都認識了,但是司融考校時,她偶爾還是裝作不熟練。
幼兒園放暑假,陳琰每天都快樂而空閑。
尤其是晚上,期待感滿滿。
“水星寶寶是今天播出。”陳琰嘟囔着,一轉頭看到了司融,嘴巴甜甜地叫爸爸,“每天半個小時電視,爸爸,我想看水星寶寶。”
奇怪的是司融沒有笑。
恰逢此時,門外笃笃響了兩聲。
有人敲門。
陳琰覺得奇怪,他們父女倆住在這裡,總是很少有人來找他們。
房東先生收租通過網絡,周圍的鄰居和他們也不相熟,互不打擾。在很大很大,每天都有無數人從大街小巷走過的城市,他們沒有親戚,在小小的房子裡相依為命。
所以是誰呢?
好奇隻持續了一秒,餘光捕捉到黑漆漆的電視機屏幕,陳琰覺得,還是水星寶寶更重要一些。
想到這兒,陳琰揚起甜蜜的笑臉,眨着水汪汪的眼睛看着司融。
這一招很有用,無論是在幼兒園找老師讨小紅花貼紙,還是司融帶她出去買菜時對着菜攤的阿姨和奶奶發動,隻要狗狗眼神一出,她總能得償所願。
“等會兒再來找你。”司融說。
司融替她調好電視頻道,用一種讓陳琰起雞皮疙瘩的眼神瞅她一眼,回過身去開門了。
陳琰嗯嗯應是,也沒有察覺到其中的怪異之處,眼睛黏在電視上可愛勇敢的水星寶寶身上。
從門後探出頭來的是個陌生女人,三十歲上下,滿臉嚴肅地看着司融。
“你好,先生,我是隔壁樓的住戶,姓李。”
李小姐自報家門,語氣客氣,卻不熱絡。司融看着眼前的陌生人,顯然是有事登門。
“你好,請問有什麼事?”司融問。
此時的李小姐同樣也在打量着他。
司融身高一米八朝上,人很高,肩膀寬闊,面孔年輕,看起來也就二十來歲。
他渾身散發着和狹小老舊的居民小區格格不入的矜貴氣質,英俊的長相甚至勝過熒幕上的影星,就像李墨今天下午在窗戶邊上看到的那個玉雪可愛的小女孩兒一樣。
她很容易就判斷出了兩人的親緣關系,父女倆長得像,同樣樣貌精緻,像是灰撲撲的舊小區裡冒出兩顆微亮的明珠。
“今天算是我多管閑事。”李墨深吸一口氣。
她不是想要教訓對方。如若不是窗邊看的那一眼吓得心髒驟停,李墨也不會這樣突兀地登門,不知好歹地伸手管别人的家務事。
如今社會上多是各人自掃門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她固然可以當做全然不知,躊躇着,還是趁着晚上大人約莫回了家來跑這一趟。
“今天下午,我看你家孩子在窗戶邊上玩,我叫了半天,也沒見家長出來,把人吓回屋裡去了。孩子這麼小,一個人待在家裡總歸不安全。家裡窗戶也沒有關好,萬一出了意外呢?”
李墨一口氣說了許多,也沒見年輕的父親出聲反駁。他看起來并沒有任何不耐,半邊身子走進壞了燈泡的漆黑樓道,李墨默了默,蓦然從隐入陰影的半張臉上看到了低沉的情緒。
後怕、悲傷,好像很難形容。
李墨的氣焰和怒火消了,便覺得上門質問的方式不夠妥帖,聲音輕了許多。
“是我語氣重了。總之,先生,孩子的安全還是應該挂心的。”
司融點頭,被劈頭蓋指責了一通也不生氣,“您說的是。謝謝您特意來提醒我,今後我會留心的。”
李墨略一點頭,沒多說什麼,冷冰冰地轉身離開了。
.
司融送走了好心的鄰居,關門回身走到客廳,陳琰抱着那隻毛絨兔子傻乎乎地看着電視。
司融看着她的背影,等了一會兒。
畫面跳轉,廣告時間到了。
“陳琰。”司融叫了陳琰的大名。
背對着他坐在沙發上的幼崽陡然察覺到一股涼氣,抱着哈特的手緊了緊。
“怎麼了爸爸?”
她轉過頭,被司融從沙發提溜起來的時候,哈特順勢從懷抱裡跳出,降落在柔軟蓬松的抱枕上。
陳琰濕乎乎的掌心裡是一撮淡黃色的毛。
她在空中掙紮了一下,默不作聲地踢了踢小腿,被司融放在沙發上。下一秒,她把腦袋埋進抱枕堆裡,幾乎能夠感受到身後呼呼打來的風聲。
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