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音之沒空理,隻是吩咐着宋渡将潮濕的那部分火藥分出來,平鋪在陽光直射的地方,剩餘的幹燥火藥裝在小袋子裡,宋渡踩着床榻放上窗台——高處不容易受潮。
宋渡看着段秋平啧了一聲,手指不經意撫過他蜷縮的手指,被燒得一驚:“他這也不行啊。”
宋音之束手無策,宋渡急忙擺擺手:“行了行了,他會好的。”
二人幹坐了一會,宋音之感覺喉嚨發緊,肌肉牽扯的酸澀感從胸口一舉湧到腮幫子。
獄卒端着一個大盤子,從底部将飯食推進來,一言不發地走了。
宋渡将飯食端過,沖宋音之一揚腦袋,“你吃。”宋音之滿心疑惑,一步三回頭地拿了吃食:“你搞什麼名堂?”
宋渡沒說話,伸手将屬于他和段秋平的一碗粥端過去,将段秋平的領口往下壓了壓,一勺一勺把粥喂在他嘴裡。宋音之跟着看了一會,自己也吃了起來。
照顧完段秋平,宋渡那碗粥早已冷透了。他疑似嫌惡地皺皺眉,動作頓了頓,還是将手指伸入那碗冷粥裡,一下一下往段秋平臉上抹。
宋音之的疑慮漸消,卻仍有些沒底:“你……這能行?”
宋渡動作不停:“死馬當活馬醫吧。”
光抹完臉也不行,宋渡将剩餘的粥盡數揩到段秋平身上,隻避開傷口處。末了将手往段秋平衣服上擦得幹幹淨淨:“隻能這樣了。”這下段秋平全身都是黏黏膩膩的冰冷。
南方的冬天濡濕陰冷,兩人怕他凍出病來,又給段秋平将被子蓋得嚴嚴實實。
接下來幾天都是如此,還真幫他把溫度降了下來。
段秋平醒時,感覺渾身的皮膚被黏到了一起,悶悶的,不透氣。胸口快被厚重的被子壓得喘不過氣,眼睛也像被什麼束縛住一般,他廢了好大勁才睜開,喃喃着說自己的身體不會呼吸了。
“你醒了?”宋渡将手指往他鼻息探了探,溫熱急促的氣息輕輕打在他手上,他笑道,“鼻孔還在出氣呢,怎麼就不會呼吸了?”
宋音之在一旁抿着嘴傻笑。樂完了一陣,宋音之擡頭看向窗邊的炸藥:“我們還是趕緊出去,這地方不适合段公子養傷。”
這稱呼簡直聽得宋渡牙酸,這麼生疏的稱呼是做給他看的嗎,真當本殿下是傻的呢
宋音之一雙飽含春水的含情目,無事也帶三分笑意,看着人笑時,那樣的春水就铮铮淙淙地流淌起來,似眸光閃爍,又似泣似訴。
他段秋平是個一身硬刺的仙人掌,見着宋音之也得被她雙目軟化幾分。軟化後的刺一靠近就彎了,一碰到就掉了,徒留陣勢浩大,一點傷不了人。宋渡搖搖頭,有些事情,身為旁觀者看得更為清楚。
宋渡踮腳伸手去夠那高處的炸藥袋子,嘴裡說:“你确實不能久呆,不然……”
身後傳來沉重的腳步聲,幾人想去做些什麼反應卻已來不及了。
“幹嘛呢!”巡邏的獄卒撞見宋渡的動作,傳來野豬發怒一般的嘶吼,企圖以巨大的響聲震懾住對方。
宋渡反應極快,咻地一下将那袋子塞進懷裡,轉身如臨大敵般面對着獄卒。
獄卒見音量震懾無用,瞬間被氣成了一根彈簧——他打開牢門,咻地一聲彈射到宋渡跟前,速度之快令宋渡隻來得及後退半步。那獄卒便一鼓作氣劈手去掏宋渡的衣服。
宋渡攤開手掌将他手腕往下按,略帶怒意地低聲吼道:“别放肆。”那獄卒隻當它一紙老虎空會恐吓人,于是越發強硬起來。
他挺高自己的胸膛,企圖以自己魁梧的身體弱化對方:“輪不到你跟我說這話。”宋渡根本不吃這套,眼神輕描淡寫地往他身上溜一圈:“把自己當什麼啊?”
獄卒氣惱地呼吸兩聲,伸手往宋渡衣襟上的鼓起部分抓,宋渡抓着他的手腕往後翻轉。
那獄卒本就生了一張黑臉,此刻又疼得發紅,二色疊加,全成了紫色。
宋渡暗自慶幸,好在早年間學的一點皮毛還未完全荒廢。
那獄卒氣得嘴唇顫抖,本能地飛起一腳,這腳下了狠勁,被宋渡閃身躲開就收不住力,硬是向前踉跄了好幾步,險些撞到段秋平。
段秋平病中人,反應力不佳,見此竟不知道躲閃,表現得比紫臉獄卒還要笨重。
宋音之看得渾身一僵,暗道不好,着急忙慌地撲上去猛地蹬一腳,蹬得那獄卒換了方向,堪堪躲過尖銳的牆角,扶着牆哎喲哎喲地叫。
宋渡上前兩步要細看看此人狀況,隻怕因此被潑髒水。卻瞅見獄卒拿起一小圓哨子就要吹,本能地沖上前去奪,腳下卻不知被什麼東西絆住,重心不穩往獄卒身上倒下去。
将獄卒壓得虎軀一震,反應過來後預備着趁人沒回神要下黑手。
段秋平将過程盡收眼底,張了張嘴連叫都沒叫出聲,就見宋音之上前攔住獄卒的手,那獄卒手腕一翻往宋音之脖頸上掐,宋渡被他另一隻手抵住背部動彈不得。
宋音之掏出懷中的匕首猛地紮在他的大手上,那雙有些龜裂的黑手上,傷口還沒來得及流血,就聽見獄卒躲閃不及的驚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