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是嘛,殿下近幾個月以來都不見人,朝野上下都迷惑不已,見着三殿下了才恍然大悟——原來是他要回來了。”
幾個宮女發自内心的笑聲并不算悅耳:“要不說三殿下的威力大呢。”
宋音之慌忙逃跑,生怕聽到什麼更過分的言論。她為自己的窩囊而感到不快。從前她碰見這樣的事情,定是要沖上去狠狠斥責一番。可如今寄人籬下,她沒有理由也沒有身份為什麼人出頭。甚至眼睜睜看着段秋平被下人嘲諷,她也說不出半個不字來。
宋音之的呼吸急促,低着頭越走越快,腦袋微微晃動想将腦子裡那些不堪入耳的話語都甩出去。這樣走路忘了看路,直到她撞到了人。
身後的笑聲愈演愈烈,于宋音之而言卻像刀山火海一般讓人煎熬,特别是擡頭看到近在咫尺的段秋平時。
她愣在一旁,下意識轉身要走,卻被段秋平拉住了手腕。宋音之擡頭看見那幾個宮女的小嘴上下快速開合,一點沒有停下來的意思。心裡一慌,回手握住段秋平的手掌将他往反方向拉。
其實二人隔着那幾個宮女并不遠。女人不高不低的聲音很容易淹沒在周圍的景物裡,若是不細心的還真聽不出什麼。可是宋音之一反常态,段秋平被她拉着轉過身,卻還是因為好奇而回過頭朝幾個宮女的方向看了一眼。
那幾個女子的語言天賦極高,說了半天也不見一句廢話的,段秋平豎起耳朵略微一聽就知道了個大概。他的腳步也下意識加快,由着宋音之拉着他跑。
跑遠到再也聽不見周圍的人聲,二人才停下來。段秋平很想遂了宋音之的意,假裝自己沒有注意到那些言語,或是聽見了他也可以不在乎。可是他終究做不到。
他很懊惱自己辜負了宋音之想護着他的一片心,可是在那一刻,段秋平就是再能忍也沒有辦法控制自己。
困擾他多年的那些傳言,在正是心高氣傲的年紀,被心上人全聽了去。偏偏她可笑地還想給自己一些同情嗎,憐憫嗎,想保護他嗎。全都是無用,她的任何補救的舉動反而像一把溫柔刀,砍掉了他苦苦維護的所有自尊。
甚至從小到大受的所有屈辱與苦難在同一時間吻了上來,他不受控制地猜想宋音之聽到了多少他的不堪,給了他多少悲憫的情緒。
他在地上匍匐前進時都能保持的溫雅,在此刻碎了一地。段秋平的甩開她的手,忽而有點不敢看宋音之:“你聽到了是不是?”
“你聽見了多少?”
他瘋了一般将宋音之按在自己懷裡,用力将她的腦袋按在自己胸膛,他的胸口堵住了宋音之所有因為掙紮而泛起的嗚咽。
段秋平将手指插進她的發縫裡:“别動!”
“殿下,我一直想保護的東西,全都被這幾個賤婢的三言兩語毀掉了。”說罷狠狠摟住宋音之的脖子,用手肘窩推着宋音之往前面走,走到那幾個聊得火熱的宮女們面前。
他從遠處帶來沉默,幾個宮女順勢閉了嘴,還沒來得及跪下行禮,就被段秋平的大吼一聲驚得渾身顫抖:“來人來人!”
似乎預感到段秋平将要做什麼,宋音之身體發緊,下意識捂住段秋平的嘴:“段秋平!”
他像是根本沒聽到一樣,捏着宋音之的手往到自己心口,他的胸膛因為憤怒而劇烈起伏:“将這幾個人全都給我處理了。”
那幾個哭喊着求饒的宮女被拖下去走遠,段秋平紅着眼睛盯着宋音之:“殿下,我好恨……我為什麼沒有早點将知道這些事情的人全部都殺了,你給我一段時間,我全部都去處理了。”
宋音之吓了一大跳,握緊他的手指說道:“沒事的,沒事的,你……”話沒說完就被段秋平緊緊捏住肩膀:“不行!如今你也知道了。殿下,我怎麼舍得殺你呢?”
他的眼裡開始泛起氤氲,他總以為讓所有知情人消失,他的一切痛苦和屈辱就會随之消失。
為了他能真正靠近炙熱的,所有潮濕黑暗的必須先一步消失。可是今日這些事被宋音之聽了去,炙熱與陰暗從此同生共死,他再也沒辦法幹幹淨淨地擁抱他想要的。他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辦了。
“殿下,我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