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是承受不住他的目光,宋音之低頭将眼閉上。心說你現在知道不坐凳子了,方才是故意的還是缺心眼。
“殿下方才打斷我,急着要進屋,難不成是在耍人玩?”
他這樣苦苦相逼,宋音之心知搪塞不過去,幹脆一咬牙将段秋平推開,将所有未說出的都捅破:“方才是為了寬慰你。段秋平,你不要仗着别人對你的縱容得寸進尺。”
段秋平今天的反應有些呆滞,過了好一會兒才将頭垂下去,嘴角上揚,短而急的氣息一段一段地從鼻腔裡噴出,是一場并不算付出了真情的笑意:“好吧。”
段秋平适可而止,陡然直起身,離宋音之遠了點。男人的氣息不再萦繞着全身,宋音之也将緊繃的身體放松下來。
她脫力一般躺倒在床上。段秋平側着身子不再看她:“殿下今日受驚了,那便不打擾休息。有事喚人。”
此事之後一連幾天都未見到段秋平的面。宮中無事閑時多,不免煩悶。若從前在靳國,偶爾還能有宋渡宋榮之流陪她喝茶聊天下棋。自然是為了解悶,一同消解永晝罷了。
可是如今在異國的宮裡,去哪裡找這樣一個人呢。千等萬等還是得自己解救自己啊,宋音之磨了好久才起身,見着陽光後長長地伸了一場懶腰。
若羌皇宮的布局并不複雜,可她畢竟不熟悉,逛着逛着就走到了沒人的地方。本身出門的時候天色便不早,宋音之急得快哭了。若不是出這一趟遠門,她還未察覺自己的方向感如此差勁。
她左撞右撞,往深處越走越遠,天色已大暗,四下又無人。宮中怎麼會有這麼偏僻的去處,宋音之再也無法保持冷靜,腳步從暗戳戳地加快變為飛跑。
由于黑暗的未知特性,再加上身處異國他鄉時歸屬感的缺失,她總疑心背後有害人的鬼神,或是她所不能應付的人或猛獸。心裡自然明白是荒誕不經,可是大腦不受控制地發揮着想象,讓她幾乎理智全失。
宋音之嘗試着喊人,可是自己發出的聲音反而更讓自己害怕,索性閉了嘴。好不容易聽到前方有人聲,她一臉興奮地要走上前,卻硬生生被刺鼻的血腥味攔住了步子。
管他呢,人氣總比死寂好過。雖是這樣想,可宋音之還是放輕了腳步,悄悄跟上去探着頭看。
卻見到一排排被捆綁着的太監宮女,跪在地上低着腦袋等死。領頭的“三二一”指令一下,大刀一揮,那顆腦袋就骨碌碌滾下來,而缺了人頭的身體尚還保持着跪地的姿勢。
液體,過了幾秒從脖頸的斷口處汩汩湧出。
落地的東西,蘸着地上的黑紅,哒哒哒滾落到宋音之的腳邊。饒是再冷靜的人,見了這一幕也風度盡失。宋音之捂着眼睛發出連自己都感覺到陌生的慘叫,掙紮着要跑。
身後行刑的男人們警覺地回過頭,三兩步追上宋音之,拿刀橫在她面前攔住去路。在見清楚宋音之的臉後,又讪讪放下武器,将臉上兇狠的表情隐藏,低頭喚了一聲:“娘娘。”
宋音之紅着眼睛後退,轉身退回去,卻在看到不堪入目的狼藉後又退回身。可前方是看起來兇神惡煞的将士,手裡還拿着剛斬殺過人的刀刃。
領頭的察覺不對,過來時見宋音之無頭蒼蠅一般前後亂撞,神情驚恐。他暗叫不好。連忙上前去舉着雙手安撫:“娘娘……”
身處恐懼中的人看任何人的面目都是猙獰的,宋音之被他一張突如其來的臉吓了一跳,連連後退到牆角:“别過來……”
她嗚咽着。
眼見搞不定宋音之,領頭的隻當自己今天倒黴,卻還是盡量做些舉措讓事情往積極的方向上引。他沖着旁邊的小兵吩咐了兩句,小士兵就匆忙跑開了。
段秋平趕到時,見宋音之縮在牆角,幾個士兵跟貓逗老鼠似的圍成一個包圍圈将她圍在中間。
視線一轉,旁邊是噩夢一般令人恐懼的紅。
“啧。”段秋平緊緊捏着拳頭,沖上去将正前方擋住他路的士兵踹到一邊,見宋音之蹲在地上蜷縮成小小的一團。
段秋平慌忙解下外衣,披在宋音之的身上,将她緊緊抱住。她的身體透過厚厚的外衣,也能讓段秋平感覺到止不住地顫抖。
段秋平扶着宋音之亦步亦趨地離開這個是非之地,手指不自覺摩挲着她的肩膀,連用力越來越大了也毫無察覺。
段秋平看頭領的眼神讓頭領感覺自己大限将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