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的覺得你這是好意,”宋音之冷笑,“我就應該接受嗎?”
段秋平的嘴唇微張,眼裡閃過一絲茫然。
宋音之輕輕将人推開,直視他的眼眸:“要不這樣,你去養一隻阿貓阿狗,每日被動地接受你給的吃食。既不會産生争執,也更容易滿足,反正你隻需要将它控制住就夠了。”
段秋平半晌沒說話,伸手摸了摸她的臉。
宋音之不躲不閃,隻是眼神變得有攻擊性,原本的對視變成了對峙。
段秋平在心裡哀歎,轉身出去,輕輕帶上了門。
地上的光栅緩緩遊移着,直到徹底消失在角落裡,宋音之才将挺直的脊背塌了下去。
她整理好身上的衣物,被沉悶的房間壓得喘不過氣來,下床用腳摸索了半天,才在昏暗的光線裡找到鞋的一點影子。隻略将腳尖塞進去一點兒,就拖着鞋子來到門口,試着推了推門。
一如既往地沉重和無懈可擊。
宋音之怒從中起,猛地一擡腳,那白嫩的腳丫就從本就穿得松松垮垮的鞋裡逃逸開來,她發了狠踢上去:“段秋平!”
宋音之忍着疼,一拐一瘸地跳回床邊,咬着嘴生了一會兒悶氣,酸澀的悲傷無處可躲,幾乎将她吞噬。她在心裡偷偷發誓再也不要理段秋平。
她趴在床沿忍着委屈。
段秋平同樣覺得宋音之委屈了自己,獨自将胸前的傷口處理了一番,這種感覺更是達到頂峰。早春的寒涼吹不散心底的火氣,反而那不透氣的冰冷将身體血液裡的滾燙鎖得更加牢固,躁郁難消。
“這不是三殿下麼,鎖着眉頭做什麼呢?”
見到皇後,段秋平再硬的心結也莫名柔軟了些。這場遲來的母子情分像一杯劣質酒,勁兒大但是處處透着虛假。兩人都不純粹,卻因為互補的情感需要而不可避免地被粘連在一起,真要将真心的感情投入進去無異于飲鸩止渴。
聽完段秋平充滿不甘和委屈的傾訴,皇後咬牙切齒:“你啊,哎……欺負人家小姑娘幹嘛?”
這罪名來得太重,吓得段秋平後退半步:“我沒有啊。”
皇後的眼神異樣,裡頭的慈愛被莫名的情緒所淡化:“你這個樣子,就跟你父皇一個樣。”
“若是不想步你父皇母妃的後塵,你趁早醒悟吧。”
段秋平一頭霧水,上一輩的事從來不曾在宮中傳說。所有的故事都因故人的離世而銷聲匿迹。
手臂被輕擰了一下,是皇後恨鐵不成鋼地訓斥不夠,忍不住動起手來:“一個自以為是,一個一身傲骨,兩情相悅的一對璧人,最後鬧得無法收場,一死一傷,先帝一輩子的遺憾。”
“我瞧着那孩子也是,不像會示弱的人,眉宇間神态有你母妃舊時風韻。但過剛易折,你沒事少跟她硬碰硬。”
遲來的頓悟帶來一陣後怕,整個人如被冷水澆頭,段秋平從來沒覺得像現在這麼清醒。
似有所感的皇後還在絞盡腦汁地勸:“從天潢貴胄到舉目無親,為國獻身的女子總是孤立無援的。她千裡迢迢遠嫁,你不能跟着環境一起逼她。不然,她要麼是下一個我,要麼成為你母妃。”
見段秋平一言不發,皇後盯着他面色看了半晌,也不知人聽進去了沒有。
她微微搖了搖頭,本着不去插手他人因果的原則,她隻略指點一二了事。
段秋平在春光明媚裡惘然,宋音之還被關在屋裡,窗外的風景畫一般不真實。反正她出不了門,良辰美景,都不是給她看的。
郁悶得要命。
閑下來沒事,左右周圍沒人,宋音之嘴裡嘀嘀咕咕地發洩:“段秋平,剛愎自用的專權主義……太過分了,天空打雷不下雨,下雨就該把他淋成落湯雞……”義憤填膺的抱怨到最後,一點力氣都沒了,意識開始迷離,說的話也前言不搭後語。
宋音之張開嘴咬上柔軟的被衾,神思恍然,想起了從前在宮裡她敬而遠之的那些姨娘們,隻隐隐約約感覺到父皇的後宮好像都不是很開心。管中窺豹,她終于看到了一點點那些女人們的苦楚。
越想越要咬牙,低頭一看,被套已經塞滿了她大部分的嘴裡空間。轉念一想這一頭是段秋平蓋過的,宋音之眼神呆滞了一瞬,立刻嫌惡地吐出來:“呸呸呸呸……”
她連舌頭都不願意伸回去,生怕觸到段秋平的味道。一想到這個人,她就忍不住冷笑出聲。
段秋平開門時,一點白光從門縫處蔓延到宋音之身上。她光着腳坐在床邊,手輕輕搭在床沿。見門一開,下意識回過頭,眼睛被光線擾得微微眯起。
看清是段秋平,宋音之眼睛緩緩睜大,立刻将舌頭縮了回去,背過身不理他。
餘光裡段秋平的影子緩緩靠近,最後籠罩她。熟悉的氣息越來越近,宋音之甚至能聽見他的呼吸,忍無可忍地要發怒,身體卻忽然失重。
段秋平将她打橫抱起:“怎麼坐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