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知新被一個叔叔從醉漢手裡救下來,姥姥也匆匆趕到,緊繃的弦終于崩掉,溫知新抱着回家的姥姥大哭,從此對黑暗留下了不可磨滅的陰影。
身邊有學生騎着自行車飛馳而過,風揚起校服衣擺,薰衣草的味道溢出在空氣裡。
溫知新看着那一閃而過的側臉,覺得味道有些熟悉。
但她現在沒心思去想那是誰了,她握着車把暗暗給自己加油打氣。
物理化學都能做的下去,摸黑騎車又算得了什麼。
也不能哪裡都有壞人吧。
溫知新深呼吸,正要踩下腳踏闆時,發現剛才那個人去而折返。
她撐着自行車,站在最後一點光裡,看着男生的眉眼逐漸清晰,烏黑短發,丹鳳眼,睫毛短密,很帥,很冷。
“走不走?”祁昂問。
溫知新莫名:“和你有什麼關系?”
祁昂掉頭就要走:“那你在這裡待一整晚。”
“……”
“你怎麼會在這裡?”溫知新騎車跟上去。
祁昂說:“路過。”
“你和許妄都往西走,這是東。”溫知新說,“我很傻嗎?”
祁昂反問:“你怎麼知道我往哪裡走?”
“許妄說的。不然你以為,我悄悄觀察你,跟蹤你?”
祁昂冷哼一聲。
溫知新覺得這人真的是奇怪。你說他喜歡她吧,明眼人都能看出來他幹的那些事都在針對她;你說他讨厭她吧,偏偏又在細枝末節處出手相助。
怎麼有這麼矛盾的人,她完全看不透他。
她最讨厭這種好像置身濃霧之間的看不透,看不透的物理化學很讨厭,看不透的祁昂也很讨厭。
黑暗裡隻剩下獵獵風聲,祁昂始終領先溫知新半個車輪。
一直到小區門口,路仍然黑着,隻是沒有了高大樹木的遮擋,月光如薄紗般鋪下來。
祁昂刹車側身,白色球鞋踩在水泥地,英挺的側臉沁潤着月色,清寒冷然。
帥的有些驚心動魄。
“能自己回家嗎?”祁昂問。
“所以你是覺得我沒辦法自己一個人回家才陪我一起的嗎?”溫知新問。
“你比許妄還自戀。”祁昂冷嗤一聲,“我就住這裡。”
“之前沒見過你。”
“今天才過來。”祁昂理所當然,“就看見你在路口請大神。”
“……為你超度呢我。”
“……”
不管是順路還是有意為之,總之祁昂送自己回了小區,溫知新覺得還是要緩和一下氣氛:“以後都住這兒嗎?”
祁昂勾勾嘴角,“和你有什麼關系?”
“問清楚之後,我好半路埋伏你。”溫知新哼一聲,車把一拐,走了。
結果樓道的燈也不亮。
憑心而論,漆黑的樓道比漆黑的公路恐怖多了。
小時候被人追的恐懼感重新漫上來,溫知新掐着手心,定了定心神。
繁華都市,法治社會,不會有人尾随的。
溫知新鼓勵自己,深呼吸踏出一步,剛踩上台階,一道光就從她身後打來,照亮了前面的路。
溫知新吓了一跳,心說不會真有人尾随吧。
她小心翼翼轉身,隻能看見一個高瘦的人形,五官隐藏在光暈之外,分辨不清。
“走吧,膽小鬼。”
是祁昂。
溫知新一顆懸起來的心落回原地,比起尾随猥瑣男,祁昂隻是說話難聽,到處針對她而已。
“很奇怪。”在寂靜的樓道裡,溫知新忽然開口說話,“我一點兒都看不明白你。”
在溫知新的性格組成中,打破砂鍋問到底占很大一部分因素。
在她看來,讨厭和喜歡應該事出有因,而針對這種情緒做出的反應也理應截然不同。
但祁昂太怪了。
好像有兩種認知在他的腦中博弈,一個說溫知新不值得做朋友,一個說即使這樣你也要幫幫她呀。
祁昂起初沉默,沉默着舉着手機,沉默着為溫知新鋪開一條滿是光亮的路。
直到溫知新停在出租屋門口,在口袋裡找大門鑰匙,艱難地對準鑰匙扣時,才慢慢開口:“我也看不明白。”
溫知新聽不懂,反而更糊塗了。
“但是,還是謝謝你送我回家。”
祁昂悶悶地“嗯”了一聲,噔噔噔轉身下了樓。
溫知新納悶地嘀嘀咕咕了兩句,開門進屋。
晚上和方燦打電話說起這件事的語氣更是十分不解:“先是把我當空氣,一起吃飯的時候裝看不見我,做同桌的時候好像我不存在,今天學校停電停水,他看到我水杯空了之後把兩瓶水全給了一個人。”
“我沒有想喝他水,我隻是覺得他特别針對我。如果真的就是看不慣我,我也認了,但是今天晚上放學,從學校到出租屋這條路特别黑,我根本不敢走,他就陪我一起回來。”
“我真的不明白他在想什麼。”
方燦說:“會不會是想故意引起你的注意?就像小學的時候,有的男生會故意拽喜歡女孩兒的辮子。”
溫知新否認:“不會,你見着他那張臉就知道了,帥是帥,但是天天繃着,好像有人欠他八百萬不還一樣。”
隻聽溫知新一面之詞,方燦也總結不出來原因,“那我也不知道了。”
“煩死了,以後他就算理我,我也不理他了。”溫知新說。
方燦最了解她是什麼人,嘴硬心軟,哼哼笑着,說:“我才不信。”
“哎呀,再說吧。”溫知新破罐子破摔,“估計他也不會主動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