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社團日。
西語占用的教室是高一文四班。
溫知新和姜寐去的有些早,其他人還沒來,空蕩的教室隻有一個本班學生,蹲在桌洞前找東西。
他把一堆又一堆的書搬到地上,每本都仔細翻了一遍,終于在第五本書的内頁裡找到了一張手繪地圖。
男生喜出望外,把地圖放到凳子上,接着又将搬下來的書全部塞進桌洞。
米色窗簾柔和了陽光,教室裡一片明亮,窗戶大開,燥熱的風闖進來,掀翻凳子上的紙。
繪着整個世界的地圖在空中打了幾個圈,最後降落到溫知新的手裡。
分毫不差,穩穩當當地被溫知新接住。
“同學,你的地圖。”溫知新輕聲喊他,晃了晃手中的紙。
男生抓緊跑過來,有些羞怯地說:“謝謝。”
“不客氣。”溫知新笑,“它自己飛到我手裡的。”
其他來上西語課的學生們陸陸續續都到了,溫知新和姜寐找了個不前不後的位置坐下。
男生捧着那張世界地圖一步三回頭地離開教室。
“宋嘉平,你怎麼還在這裡,馬上上課了,傻樂什麼呢?”
男生後知後覺笑起來,“這地圖好像真的能指明方向。”
好友拉着他往旅遊地理的教室走,“你說什麼胡話呢,這是世界地圖,比例尺是1:330000000,能指引個屁方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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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一教學樓旁邊是體育館。
祁昂和傅雲星選的網球,許妄選的排球。
都在二層,但是沒挨着,中間還隔着一個乒乓球館。
傅雲星和除姜寐以外的人沒話聊,祁昂也不愛說話,所以兩個人一組打網球時,隻有球拍劃過空氣和擊球的聲音。
對比其他組,他們簡直安靜的可怕。
傅雲星不知道祁昂今天為什麼這麼大火氣,招招斃命,好像每一次揮拍都抱着把他弄死的決心。
“你休息一下。”傅雲星放下球拍,說的是讓祁昂休息,其實是他自己不想打了。
傅雲星走到一旁喝水。
祁昂也順勢坐到傅雲星身邊,嘴唇張張合合,欲言又止好幾次,連傅雲星都看出來他在糾結了。
“你有心事。”
祁昂“嗯”了一聲,他仰頭灌了一大口水,把額前的碎發全攏到腦後,露出完整清朗的一張臉。
網球館中鞋底和地面的摩擦聲不斷,擾的他心煩。
冰涼的液體滑過喉嚨進到胃裡,稍微讓他冷靜了一些。
祁昂說,“還繼續打嗎?”
傅雲星看着他,确認道:“你的心事解決了嗎?”
“我不知道。”
“那不打了。”傅雲星不想被爆殺。
不打就不打吧,祁昂雙臂交疊墊在腦後,枕着牆壁發呆。
等許妄結束,一起去食堂吃晚飯。
一張餐桌能坐下六個人,傅雲星許妄和祁昂坐在左側。
溫知新被姜寐帶到這張即将滿員的餐桌前,目光坦坦蕩蕩地看向祁昂。
細眉微挑,用挑釁來回應對方這份沒來由的針對。
溫知新不是那種因為害怕沖突而選擇回避矛盾的人,所以她把餐盤穩穩當當放到祁昂對面,面帶微笑,坐了下去。
許妄坐在中間,對面是姜寐,旁邊是傅雲星。
他對着姜寐大吐苦水:“我和傅雲星在物競組,有一次我考的特别特别差,我都哭了,結果傅雲星看了我很久,說:你哭完記得做今天競賽作業。”
“沒有安慰!沒有同情!人類怎麼可以冷漠到這個程度!”
傅雲星夾一筷子豆花牛柳,面無表情嚼完,然後說:“你也沒有寫完那次的作業。”
“……”
一桌人笑得樂不可支。
溫知新也笑,亮晶晶的眼睛眯起來,視線不小心碰到祁昂,對方的臉上也挂着淡淡的笑。
對視的瞬間,兩個人就整齊劃一的低頭吃飯。
溫知新還是不太能吃辣,一筷子菜要配上一大口米飯。
“哎知新,我們是不是還沒有聯系方式?你在班級群嗎?”許妄問。
溫知新搖頭:“群裡那個是我媽媽,我沒在,你們可以把聯系方式寫給我,我回去加你們。”
晚修的時候,溫知新桌上多了好幾張便簽紙,和一張成績條。
便簽紙上寫的是大家的Q|Q号和微信号,成績條是昨晚周測的排名。
班級第二,年級第二。
溫知新盯着那張成績條看了很久,随後很平靜地将它揉成一個團丢進了垃圾桶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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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出租屋的一段路的路燈今天突然壞掉了。
溫知新按住刹車,停在了那片漆黑之前。
她怕黑。
原因可以追溯到七歲,那年溫知新住在鄉下,姥姥偶爾會在麻友那裡通宵打麻将,溫知新就自己回家。
村裡沒路燈,全靠一輪懸在天邊的圓月照亮那段不長不短的路。
風吹草叢,嗚嗚的聲音聲像人發出來的又像野獸發出來的,好像陰森森地蟄伏在溫知新身邊。
一個不知道從哪裡閃出來的醉漢,拎着酒瓶子,搖搖晃晃就往溫知新這邊追來。
溫知新怕死了,掐着手心加速往家裡跑,但她到底是個小孩,跑不過腿長手長的中年男性。
T恤領子被抓住,醉漢把酒瓶丢到一邊,将溫知新甩到地上,她一面不得章法地踹醉漢,一面扯着嗓子就開始喊。
村裡的狗被吵醒,一呼百應地汪汪汪叫起來,引來大人們出門查看。
姥姥也急急忙忙追出來,一面喊“小溫溫”一面往家的方向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