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櫃舉起他的右手,顯擺似的轉動手腕,露出若隐若現的紅繩:“我老伴給我的。”
我還沒問什麼就被他趕了出去,隔着門鄙夷地看了他一眼,十分不解:他的分享欲一直這麼旺盛嗎?我才不關心他老伴給他什麼東西。
迎着晨光,我湊近紅繩觀察,三股光滑的絲線有序交織,是很普通的一根紅繩。
這是誰給我的?又是什麼時候系上去的?
我心裡有很多問題,但現在不是想這些的時候,我還要去劍閣找天山族,要抓緊時間。
大雪紛飛似鵝毛,深度已經積攢到我的膝蓋,雪面反射微光,遠方像一條白線。
我走到劍閣花了大半天,雪已經停了,其間因為風雪摔了幾跤,也不去在意。
天山劍閣坐落在四座大山中間,隻留一個南面的狹長山谷通行,易守難攻,站在峽谷上面,可以俯瞰整片天山風光。
四下無人,我卻在雪面上發現了幾處腳印,雖然被雪掩蓋,細看還是能看出來。
腳印到山麓處便消失了,莫非天山族已經離開?
我在天山逗留太久,眼看太陽就要落山,到時候夜黑風高,沒準會死在這裡。
我歎了口氣,決定放棄尋找天山雪蓮,重返藏兵谷。
轉頭間,一道銀光照在我的眼睛上,我尋着亮光望去,隻見一個黑色頭頂小心翼翼地藏在半高的雪堆下,頭上銀钗輕晃。
我警惕地退了幾步,威脅道:“出來!”
那人愣了一瞬,緩緩起身,擡起頭不好意思地看我:“我明明藏得很好,你是怎麼發現的?”
“玄女?”我幾乎脫口而出。
在潞州山裡遇到的女子,居然出現在了天山,玄女……天山玄女……莫非她就是天山玄女?
玄女跳着朝我走來,有些激動走到我身邊,輕輕道:“沒想到你還記得我……”
我斂容看她,心想或許能從她口中打探出天山雪蓮的消息,索性順着她的話:“當然記得。”
她熟絡地牽起我的手,我有些抗拒地握拳,還是忍住任她牽着。
她笑得杏眼彎彎:“給你的紅繩,你還戴着。”
她的眼睛很美,陽光照在她的眼睛上,顯出淡淡的琥珀色,波瀾不驚,仿佛能包容萬物。
“這是你給我的?”我問道。
“是呀。”她腦袋微微往左偏,看着遠方有些出神,似乎在回憶什麼:“你昏迷的時候我給你戴上的。”
我點了點頭,原來如此,好奇地問:“我來這裡遇到一個掌櫃,他也有這個。”
“你說的是餘掌櫃吧!”她一點也不驚訝,向我解釋道:“餘掌櫃的妻子是劉婆婆,那條紅繩是劉婆婆給他的。隻是劉婆婆去年死了……”說到這,她傷心地垂下眼。
跟玄女的談話,我了解到了更多有趣的信息。
天山族人丁稀少,族人世代居住在天山上,每隔幾月便換一次營地,我來得很巧,他們明天就要搬離這裡。
至于紅繩,玄女卻怎麼也不肯和我說,隻是含糊地說是天山族人的祝福,我不感興趣,也不多問。
正要摘下紅繩還給她,她卻攔住我,讓我不要摘,我問為什麼,她卻羞怯地低頭說:“等下次見到我再摘下吧。”
“為什麼要等到下次?”戴不戴我倒是無所謂,隻是奇怪:她怎麼肯定我們還有下次?
“下次再告訴你!”
……我還是放棄這個問題吧,最主要的是要從她口中套出天山雪蓮的下落。
一陣頭腦風暴,我正要開口提起客棧中那隊人馬的談話,手卻兀自被身旁之人牽起。
太陽徹底落下去了,天空像一塊幕布,點綴螢火蟲的綠色光芒,如缺水的毛筆拖出一條長長的線,我知道這種天象,叫極光。
綠光映在玄女潔白的衣裙上,如綠墨山水畫。
我毫無防備地被她牽着,跑到山下的空地上,這裡有條小河,河畔長滿綠色小草和淡粉的野花。
突然,她放開我的手,離我幾步遠,背對着我蹲下,我不知道她要做什麼,隻是靜靜看她如狐狸般弓起的背脊。
倏地,一團滾圓的雪球朝我扔來,我下意識擡腳将它踢碎。
“哇!好厲害!”她指尖凍得通紅,笑着朝我熱情鼓掌,又蹲下來捏雪球扔向我。
我悉數将他們在空中打碎,雪球如炸開的白色煙花。
她……這是在做什麼?
要說她看出我的來意攻擊我,這樣的招式未免太弱,幾個回合後,我終于忍不住開口:“你在幹什麼?”
她好看的眉頭皺起,卻看不出生氣:“當然是打雪仗啊!”
打雪仗,那是什麼?打仗就打仗,中間為什麼加個“雪”字。
她見我一副凝重的模樣,驚訝地張大嘴巴:“你不會沒打過雪仗吧?中原不下雪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