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武山上的天師府熱鬧非凡,唢呐朝天高聲吹奏,銅鑼有節奏地敲着,将喜慶傳達上蒼。
府中紅色花球和燈籠鋪蓋,聘禮擺滿堂,黃衣弟子圍在大堂門口看明日的婚禮排演。
我和李存義走到天師府,還未進門,便見傾國傾城堵在門口笑聲連連。
李存義心血來潮,将酒葫蘆一甩,被張子凡穩穩接住。
林軒站在門口,一見師兄來了,立馬跑到我跟前,美目彎彎,喊道:“師哥!”
我還沒說話,她便拉起我的手往天師府裡走,嘴巴也不歇息,說我不在的這幾日,她為了明日的婚禮頭都大了一圈。
張子凡趕忙安排府中侍衛擺酒設宴,要好好招待我們一番。
幾人圍坐桌前,說了各自的近況,林軒往我周圍看看,問:“師哥,雪兒姑娘和蚩夢姑娘怎麼沒來呀?”
房内突然寂靜無聲,幾個人都瞪大眼睛盯着我,想必都對此有疑惑。
我喝了口酒,解釋道:“蚩夢呆在我身邊有危險,我讓她走了,雪兒……她還在渝州城養病。”
“再怎麼樣,也不能把蚩夢趕走啊,在乾陵她可是幫了我們不少忙呢!”林軒有些不樂意,想了想,歎了口氣:“雪兒姑娘一定會沒事的。”
我心不在焉地“嗯”了一聲,一瞬間空氣都凝重了許多,李存義趕忙開解:“明天可是大喜的日子,都别這麼垂頭喪氣了,樂呵起來!”
張子凡立馬接話:“好啊,最近我可是量如江海,看我不喝倒你們!”
在座之人哄堂大笑,李存義舉起酒杯,笑道:“祝子凡和林軒姑娘錦瑟和鳴,恩恩愛愛!”
林軒害羞地低下頭,臉微微泛紅,張子凡大笑與他碰杯:“五叔的祝福我就收下了!”
我素來不習慣呆在人多的地方,鬧得頭昏腦漲,但看林軒滿面春風,也真心為她高興。
我在青城山八年,也算看着林軒長大,看她從女孩變為婦人,心中複雜,不知說什麼才好,思來想去,往酒杯倒了慢慢一杯酒,對着林軒道:
“師妹,新婚快樂。”
說罷,一飲而盡。
林軒眼含淚花,哽咽道:“師哥……”
一場酒宴在歡聲笑語中收了場,我被灌了許多酒,暈暈乎乎地被張子凡扶回房,他眼眸晦暗,像是要對我說什麼,最後還是沒開口。
冷風通過窗棂吹拂我的臉,帶着一絲寒意,我踉跄起身,靠在床沿。
經曆的一切如夢境一般,一瞬間,所有的記憶湧入心頭,真真假假,如夢似幻,如死前的走馬燈。
我歎了口氣,緩緩閉上眼。
**
“吉時已到,接親咯!”
林軒穿着大紅喜服,頭戴紅蓋頭,端莊地坐着,聽到門外的聲響,肩膀輕輕顫抖。
我看出她的緊張,将手搭在她肩上,輕輕道:“别怕。”
林軒點點頭,深吸一口氣,将脊背又挺直了些。
倏地,房門大開,清晨明亮的光将房間照亮,柔光包裹住林軒,如仙女下凡。
門外,張子凡一襲紅衣刺目,白發如雪,清俊的面龐滿含笑意,他一步步走向林軒,如膜拜神明般虔誠,彎腰伸出修長的手,溫柔道:
“林軒,我來接你了。”
林軒将手放在他寬大的掌心,兩人攜手而立,我跟在他們身後,一齊走向大堂。
門外人聲鼎沸,所見之人無不稱道,禮炮齊放,鮮紅花瓣從天而降,落在一對新人身上。
我與張子凡的母親許幻坐在高堂上,她欣慰地看着子凡和林軒,落下熱淚。
“一拜天地——”
張子凡和林軒朝門外衆人一拜,傾國傾城哭聲震天,揮淚相擁,李存義雙頰泛紅,拿着一樽酒壺嘿嘿笑。
“二拜高堂——”
伴着熱烈的掌聲,他們轉了身,朝我和許幻深深一拜,許幻朝我微笑,我也回應她一抹笑。
本該坐在這裡的人不是我,而是李星雲,我仿佛置身事外,瞧着熱鬧的場景,更感自己像個陰暗的老鼠,窺探别人的幸福。
“夫妻對拜——”
張子凡和林軒相對而立,捏着紅繩的手輕顫,随即彎下腰,向下一拜。
這一刻,所有經曆的猜疑、妒忌都不複存在,他們将相伴一生,将心全心全意奉獻給對方,幸福快樂地度過一生!
“禮成——”
林軒被送入洞房,張子凡笑着與來客喝酒,将祝福統統收下。
我也被來賓叫走,一一碰杯,從前隻知婚宴繁瑣,未曾想如此讓人頭大,不僅要喝酒應酬,還要談笑風生。
喝酒就罷了,與人說話實在不是我擅長的,隻是為了給林軒撐場面,我隻好硬着頭皮、絞盡腦汁回應。
壽宴連擺三天,我便被折磨了三天,待三天後來客都走了,我終于松了口氣,躺在床上好好睡了一覺。
天師府依舊張燈結彩,隻是冷清了許多,林軒穿着粉色衣裙,眼睛清亮,幸福快要溢出來。
看我雙眼烏青,她笑道:“師兄,你受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