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圍坐在一張圓桌旁,蚩夢、侯卿、玄女瞪大眼睛,聽林軒講述事情原委,玄女時不時看向我。
“那還等什麼,趕緊換血去救小哥哥!”蚩夢猛地站起身,一臉擔憂的神色。
侯卿不自在地咳了兩聲:“你們好像沒有問我願不願意……”
蚩夢下巴上擡,威脅道:“你要是不給他換血,我就不教你音律。”
這句話顯然震懾住了侯卿,他立馬正色:“是,師父!”
說罷,他擡眼看我,有些漠然:“我能不能問一句,你為什麼要換血?”
我想了想,答道:“不良帥給我吃了寒冰丹,丹毒侵入我的血液,抑制了我的天罡訣,使我的武功無法精進,若要更近一層,必須換血。”
侯卿笑道:“想不到你竟是個武癡,實在看不出來。”
我聽出他話裡的諷刺意味,并不反駁。
蚩夢有些急:“你快點呀!”
侯卿深吸一口氣,無奈道:“是,師父。”
他撐着頭,擺了個狂傲的動作,緩緩道:“首先,你們要找一個能讓我取血的人。”他充滿玩味地打量我,想看我接下來要做什麼。
傾國傾城眉頭緊皺:“誰願意舍命救他啊?”
我記得上一世侯卿受傷,用的是一隻羊的血,問:“不可以用動物的血?”
侯卿搖頭:“不行。在下可替換駁雜的牲畜血,是因我有多年修煉泣血錄的根基,但你不行,必須找人血。”
傾城一語中的:“你的意思,隻能去殺人了?”
我不自覺地皺眉,心亂如麻,上一世姬如雪破除蠱毒,用的也是換血之法,按照他們的性子,是斷然不會去殺人的,既然蠱可除,人卻不死,就一定有辦法。
用的到底是什麼辦法?我腦中突然閃過一個想法,笑出了聲,心中早已有了一個答案。
“沙蠾。氣腥味苦,屬寒,其血與人相近,可治血症。”
惺惺相惜之感油然而生,仿佛李星雲就在我跟前,和我說過同樣的話。
侯卿點了點頭,像是認同這個辦法:“你修煉的天罡訣是至陽功法,與泣血錄相沖,我受過傷,功力還沒有完全恢複,不能顧及你,還要找個修煉陰寒功法的人為我護法。”
倏地,一抹純白從人群中鑽出來,玄女站在侯卿跟前,一臉興奮:“我可以!”
見我不放心地看她,她朝我眨眨眼,嘴角上揚:“我們天山族世代居于極寒之地,若論陰寒,若稱第二,沒人敢稱第一!”
天色正晚,店外行人寥落,剛巧這裡離海近,我們便當着墨雲捉了幾百隻沙蠾,将他們剁碎,化了整整一桶血。
萬事俱備,我們找了家旅店,租了幾間房,其餘人都離開了,我和玄女席地而坐。
她和我挨得很近,我清晰地聽見玄女的心跳聲,她尴尬地轉頭看我,眼裡滿含擔憂:
“我要是出差錯,你會不會死?”
我見她緊張地直發抖,語氣松了松:“不會。”
侯卿抽出背後一把傘,傘面紅得滲人,像是剛從血水裡撈出來一樣,他緩緩轉開傘末的玉軸,抽出四寸長、細長的簪狀物,金色符文雕刻其外,神秘莫測。
這就是傳說中的泣血錄。
他斂了神色:“那就開始吧。”
我和玄女對視一眼,一起點頭。
玄女盤腿坐在我身後,兩掌貼在我後背,帶着絲絲寒意,如秋末的雨絲。
侯卿站在我面前,手握泣血錄,掐手作訣,薄唇輕動,念着不知是什麼咒語。
一束紅光打在我緊閉的雙眼上,我頓時感到體内熱血翻騰,似乎馬上要破體而出,一股熔岩般的滾燙席卷全身。
好燙!
忽然,後背傳來一陣涼氣,如夏日的涼風,散去我周身的酷熱,我如一個中暑的病人,抓住這一縷清涼,再怎麼也不肯放手。
也不知過了多久,當我再次睜眼,周圍已是空空蕩蕩,我後知後覺,換血已經成功。
剛要運功察看,忽覺右手一重,手心一軟,低頭才發現我手中握着一隻如玉似的手。
玄女并膝躺在我身旁,頭搭在我盤踞的腿上,露出柔和的側臉,紅燭為她鍍了層光暈,削弱了她原來的清冷,薄汗覆在她飽滿的額頭,如同蒙上一層輕紗。
我的天罡訣已經修煉至大天位,她本與我相沖,又為我護法,實在費心費力。
我心中一軟,想擡手為她擦去額頭的汗珠,在快要觸碰到她的那一刻,理智回歸,指尖忽地頓住,收回手。
我輕攬她的肩,左手插入她膝後的空隙,将她橫空抱起,為了不吵醒她步子放緩,把她輕輕放在床上。
見她睡顔依舊,我松了口氣,逃跑似的打開門,三步作一步跳上低矮的房頂。
天将明未明,薄霧藹藹,水汽彌漫在上空,帶着些許寒意。
建在河邊的廊橋鎮漸漸蘇醒,有些早點鋪子中透出亮光,忙碌的影子打在窗紙上,像一出皮影戲。
我突然想到孫林,不知他的包子鋪怎麼樣了。
身後傳來瓦片相撞和衣物的窸窣聲,我猛地一回頭,看見玄女愣在原地,像被抓包的小賊,見我沒有生氣,又往前兩步,坐在我身邊。
她白皙的臉透出紅暈,渾身散出柔光,像天山高處純白的新雪。
“沒有打擾到你吧?”